——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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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翼飛過白天,一頭栽入傍晚的紅棉花糖堆中,你們在火燒云的空隙中看城市霓虹燈的倒影,星星點點,像一把閃著細光的硬糖。
安迷修就著溫水吞下藥片,對著玻璃哈了幾口氣,描出六邊形光斑邊緣,加了一條莖葉和刺,他虛舉著那朵玫瑰,遞給你。
“美麗的小姐,您是否愿意收下這朵和您相匹配的玫瑰花呢?”
“我才不喜歡玫瑰呢,要送也要送雛菊嘛?!?/p>
“那我馬上就改成雛菊?!?/p>
“改什么?稿子嗎?”編輯摘下耳機,拉下眼罩,迷糊地問,“安老師真是敬業(yè)??!我好感動!”
“哈哈,哪里,老師您才是敬業(yè)呢,一直幫我審核,能碰上您我很幸運?!?/p>
他朝你比了個嘴型:回賓館給您畫雛菊。
小孩子。你在心里評價道,不過很可愛就是了。
你口中的小孩子戴好口罩,墨鏡,拖著行李箱,禮貌地向粉絲們揮手,在一片尖叫和快門按動的推嚷中鉆入專車,隔絕人海和禮物潮。
“呼?!?/p>
隨行工作人員都長吁一口氣,感嘆道騎士小先生真是受歡迎。
你拒絕進入車內,固執(zhí)地坐在車頂,晃著腳丫,手指張開,感受著異國情調。這兒的風似乎更潮也更冷一點,據(jù)說世界上第一本成文的騎士小說就寫于此,博物館里還保有那位作家的手稿。
安迷修應該會很喜歡這里,你看了看畫有涂鴉的路標。它們的制作人很有心,形狀各異,小小的箭頭指向不同的道路。正如《狗先生》里的鱷魚預言家說過,你走這條路很平穩(wěn)但會很無聊,那一條路很危險,可你會收獲很多驚喜。但毋庸置疑的是每一條路,走啊走啊走,走到最后,能陪伴到最后的只有自己,其他人會慢慢地消失,爾后變成黃土,被主角踩成通向終點的路。
你曾經問過安迷修一個問題:“小說結束以后,里面的角色怎么辦?是會繼續(xù)活著,還是死在了最后一個字里?重新翻開第一頁,它們又在第一個字復活了?”
“嗯.……您覺得作者是什么呢?阿芙小姐。”
“書中世界的上帝?!?/p>
“是的,很多人都這么覺得。但我不這么認為。”
他伸了個懶腰,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花園,窗框一格一格分割光線,每條細紋里都寫了字,眺望出去,就像是書里的角色透過字里行間看向書外的世界。
“我經常認為自己也是某個作者筆下的人物,就像《蘇菲的世界》里面的哲學老師和蘇菲一樣,他們逃出了自己的世界,來到了外面。
在我看來,我能寫出這些故事是很幸運的。這些故事可能真的就發(fā)生在我們不知道的世界里,而我無意中聽到了這些聲音,它們變成靈感,于是就有了這些故事。我只是個講故事的人,另一個世界的人們會和我說:
‘安迷修,我和你說哦,我最討厭安妮了,因為她每次都要往我頭上插花,我可不是花瓶呀?!?/p>
然后安妮就會跳出來說:‘我是看你可愛才把最好看的花兒給你的!’
等她們鬧完了,我就會繼續(xù)聽她們談論自己的事。她們,他們,它們都有自己的思想和性格,而我只是把這些表達出來了。
就像光雖然是已知最快的速度,但是我們看到天空中的星星,很多都是它們很久之前發(fā)出的光,可能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它們已經不在了,但是它們還是發(fā)著光,照亮了宇宙里的黑暗。
我寫的故事也是如此,這只是角色,不,朋友們的一小段經歷,冒險家可能已經退休了,織毛線球的奶奶可能養(yǎng)起了長鼻子老爺爺不喜歡的貓咪,等等,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他們不活在書里,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是這么認為的?!?/p>
你望著男孩,他變得有點陌生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和三年前的小家伙區(qū)分開來,個子長高,思想也逐漸獨立成熟,他將會成長為一個被彼得潘承認的大人。
一個擁有去童話世界通行證的,合格的大人。
“安迷修,你要不要以后也把我寫到書里去?”
“誒?寫阿芙小姐嗎?”
“直接小姐就好了,你真是屢教不改。”
“好啊,那就寫騎士和她的幽靈公主怎么樣?”
“不——怎——么——樣?!?/p>
“???我覺得超級好的?!?/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