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暫避于山神廟中的諸人便打算趁早離開了。
彭布等人倒是順利,然荊軻久喚麗姬不醒之時,才后知后覺她竟發(fā)了高熱,只怪自己昨夜太過粗心,又恐男女之防……
瞧見這一幕,彭布等人自不可自己上路了,“咱們帶著她去尋大夫?”
荊軻自是知曉世道混亂,如今大家伙皆是從濮陽城逃出來的,身后還有諸多秦兵追擊,如今麗兒病了,若是留下彭布等人,難免是要拖累他們的……“你們先走吧,人越多,只怕目標越大,咱們就此別過,來日再聚!”
彭布蹙了眉頭,正欲反駁。
荊軻卻搶先一步道,“暴秦野心勃勃,六國危在旦夕,諸位兄弟還需為天下蒼生留住性命,以抗秦軍!”
言盡于此,彭布等人再無話可反駁了,只能告辭荊軻他們上路去了……
彭布等人一走,山神廟中便只剩下荊軻與麗姬兩人了,如今麗姬發(fā)了高熱,自己又不通醫(yī)術,更何況,身處荒廢破敗的山神廟之中,無醫(yī),亦無藥,現(xiàn)下究竟是帶麗兒外出尋醫(yī),還是留下烤火取暖?
荊軻著實是犯了難啊!此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又有秦國追兵緊咬不放,如若帶著昏睡的麗兒去尋醫(yī),途中是否能順利?如若留下,麗兒又能否撐得過去?
“師兄……師兄……爺爺……師兄……”昏睡中的麗姬忽然低喃出聲了!
荊軻急急抱住麗姬,“麗兒,我在!師兄在!你醒醒啊!”
麗姬只覺頭昏沉得厲害,眼皮亦重的很,只是朦朧間聽到師兄的聲音,還是勉強將眼睛撐開了一條縫……“師兄……”
荊軻不自覺的握住了麗姬的手腕,一邊又為她輸送內力,一邊跟她說話,“麗兒,你發(fā)熱了!要撐住啊!”
麗姬眼角劃過淚珠,“師兄……”
荊軻心里很慌亂,“師兄在,師兄一直在……”
麗姬望著為自己擔憂的師兄,心里覺得,或許師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只是除了自己,還有家國天下,但此時,自己還是想趁著病了,對他說說一直不敢說的心里話,“師兄,爺爺沒了……我只有你了!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帶我走?從此隱姓埋名,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
聞聽此言,荊軻抱著麗姬的身子一僵!若是可以,自己又何嘗不愿與麗兒做一對神仙眷侶呢?只是師父慘死于暴秦之手,且暴秦的野心不止,這天下又有何處能是真的世外桃源?“麗兒,師兄對不住你……”
麗姬又慢慢的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不再言語,只暗自傷心……
荊軻一見麗姬閉眼,心中立生恐慌,正欲喚她,忽聽木門輕響,頓生警戒之心!
敲門聲很輕,且只有三聲,過后,便響起一細膩悅耳的女聲,“荊少俠,我是來給公孫姑娘送藥的?!?/p>
荊少俠?公孫姑娘?送藥?“你是何人?”
青女淡淡作答,“只是送藥人而已。荊少俠,不必如此警惕,我若有害你們之心,理當將你們的藏身之處告知于秦軍,無需多此一舉。”
荊軻轉念一想,亦覺女子所言有理,“姑娘請進吧!”
青女輕輕的推開了古舊的木門,一步步走近大師兄和師姐,到了近前,便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個白玉瓷瓶,“這里頭是能助公孫姑娘退熱的湯藥,喂她服下吧!”
荊軻接過蒙著面紗的青衣女子手中的白玉瓷瓶,打開瓶塞,卻并未立刻喂給麗兒,而是放到鼻尖聞了聞……
青女見狀,心覺好笑,“荊少俠怕我在公孫姑娘的湯藥中下毒,卻不怕自己聞出禍端嗎?”
荊軻聞言,心里一睹,隨即也不再猶豫,又喚了麗兒兩聲,卻并未喚醒她,只得自己抬高她的腦袋,給她喂下湯藥了……
青女站在一旁,靜默的望著他們,再不發(fā)一言。
荊軻小心翼翼的將一整瓶湯藥給麗兒喂完,又以自己的袖口,為麗兒擦了擦嘴角,再為其調整好睡姿,才又望向那名蒙著面紗的青衣女子,有些猶豫是否立即歸還那白玉瓷瓶,“姑娘的瓷瓶,瞧著價值不菲,用來裝藥,怕是糟踐了。在下清洗干凈,再歸還于姑娘?”
青女淡淡一笑,“無妨?!?/p>
如今湯藥已然給麗兒喂下,藥效未顯,麗兒也未醒,尚不能趕路,閑著也是閑著,荊軻自然又對這蒙著面紗的青衣女子多了幾分探究之心,“師妹高熱不退,姑娘特來贈藥,荊某感激不盡,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日后荊某也能報答姑娘!”
青女垂眸望向大師兄懷中的師姐,“無需報答?!?/p>
荊軻仔細打量了蒙著面紗的青衣女子,越瞧越覺詭異非常!此處乃是荒山野地,山路崎嶇難走,可是這位姑娘非但裙裳潔凈,就連腳上穿得布鞋都纖塵不染,就好像她根本就沒有踩在地上走路似的……“恕荊某冒昧,如今時局混亂,姑娘獨身一人,不覺危險嗎?”
青女知曉大師兄這是在試探自己呢!“我既能孤身來此為公孫姑娘送藥,又有何懼呢?”
荊軻一愣,隨即略一思索,便又開了口,“姑娘瞧著不似一般人,此次又肯來此助我?guī)熋?,想來也是友非敵!姑娘既有不凡本領,又知我二人身份,不知姑娘于天下局勢,又有何見解呢?”
青女知曉大師兄已生拉攏自己,一同抗秦之心,不禁搖頭苦笑道,“七國之中,當屬你們的仇人秦國最強,又屬你們的母國衛(wèi)國最弱,且秦國強盛于六國的,可不單單是秦軍……荊少俠,公孫家世代忠良,又子息單薄,如今就只剩下公孫姑娘這唯一的血脈了,你該知曉,她對你的情意。你若質疑要走一條不歸路,那就該好生想想她該怎么辦!”
荊軻眸光黯淡,“師父曾說過,習武之人,若不能報效家國,又與莽夫何異?再言之,如今天下,誰又能真的獨善其身呢?荊某身上亦背負著國仇家恨……兒女之情,比之家國天下,究竟何輕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