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16房2床家屬?！甭鍟I著我來到一家醫(yī)院。

“媽媽 外公是病了嗎?！蔽液ε碌膯柕?。

“是 病得很重?！甭鍟Z重心長的答到。

推開門 我看到韓鳳琴坐在床邊 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外公看見我來了 邊笑邊哭。他掙扎著想坐起來 但他不能。母親說是腦血栓 一年前就這樣了。

我坐到床邊看著外公 他還是從前那個小老頭 不過受病痛折磨 他變得枯瘦。他告訴我說病馬上就好了 再過一兩個月。我知道 那是母親和外婆騙他的。他也許就一輩子這樣 再起不能。他想逗我開心 說讓我把象棋拿來和他下。從前我們經(jīng)常下棋 我要是贏了他就給我 五塊錢 但我從來沒贏過他。

母親說 外公現(xiàn)在左半邊身子不能動彈 每天都得外婆照顧著 才能維持正常生活。我透過門縫看見外公 他哭了。淚掛在他曾經(jīng)布滿泥土的褶子里。我想起他從前 他不愿意來城里 即使是來看我 也是住幾天就走。他這輩子 最喜歡在小菜園里自給自足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只當是他口中說的一兩個月吧。

我雖知道人的生命短暫 但此時他就活生生的在我身邊。上一秒他為我摘菜 為我抓小青蛙 逗我笑 下一秒 他就躺在這 連坐都坐不起來。他那么老 好像生來只為了做我的外公 就像他愛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聲外公。

我不知道他這樣還能撐多久 我只知道 韓鳳琴一直在身邊照料 一會為他擦身子 一會為他吃飯喝水。韓鳳琴沒有怨言?？赡芟袼麄兡贻p時候 外公照顧她一樣心甘情愿吧 這些我都不知道。原來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不離不棄的愛情。

這晚 我在醫(yī)院住下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母親勸我回家 但我不想回。我知道 我可能什么忙都幫不上 可是家里離醫(yī)院好遠——三十分鐘的路程在我心里變得好遠。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也許在等著 這比紙還薄的命 不知道上帝要什么時候收回。我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在這等著 我怕他走了 走的時候 我不在他身邊。

那一晚 我哭得很慘。偌大的病房 只有我一個人。是的 我在隔壁家屬房。這是我第一次經(jīng)歷家里老人生重病。我寧可他之前沒對我這么好 這樣我就不會這么難過。我寧可我替他生病 這樣留在世上痛苦的人就不是我了。我寧可不吃烤串 不找小伙伴玩 永遠陪著他 我寧可以后認真幫他打蒼蠅 這次我不收錢。這樣 也許他會高興吧 也許上天能聽到我微弱的禱告 能幫助他快點站起來 他真的很喜歡那個菜園。我也是。

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我又來到那個小菜園 外公熱情的招呼我?guī)退梁?外婆在燒著柴的暖炕上睡著 屋里蒼蠅飛來飛去 遠處燒烤攤冒著濃濃的煙 我聞不到味道 也聽不到外公招呼我的聲音 我走在大道上 一個孤獨的走著 看到路上平坦無比 沒有那只死去的老鷹。這一次 我清晰的知道這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