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六月，這幾天的晌午已經(jīng)有了炎炎夏日的意味，太陽沒有到毒辣的地步，卻讓心氣燥的很。

像無法宣泄的憤怒，硬生生咽下去后，又喘不上氣的窒息，煩躁、胸悶，不知該做何事，無可奈何。

這種天使人煩悶。

——

希燕靜靜的躺在床上，床邊站了一圈人。

她這次也沒有化療，因為克隆不知道出了還什么岔子，她的心臟又出問題了。

醫(yī)生之前說能活半年，現(xiàn)在恐怕是今天都活不過了。

她皮膚慘白，手指泛著紺紫色，已經(jīng)快呼吸不動了?？雌饋硐袷且呀?jīng)逝去，但一旁測心率的機器又宣告著她還活著。

心率不齊，還很慢，這顆心臟似乎跳累了，連跳第二下都很困難，希燕又把眼睛閉上

機器上的線跳動的也慢，一會兒跳一下發(fā)出的“滴”聲音，這樣的聲音卻沉重的，砸在每個人的耳里。

病房內(nèi)有才知道她還活著，又得知她即將死去，在床邊哭泣的父母；有與羽之結(jié)伴同行過的破謎者，在稍遠處用目光為她送行……有很多人。

從上次出來已經(jīng)過了兩個月，她又要死了。

唐曉翼靜靜的站在希燕的床側(cè)，他垂著頭，柔軟的頭發(fā)乖巧的順下，遮住了他的眼，唐曉翼站在那，似乎是平靜的。

她的心跳越來越慢，她也越來越喘不上氣。

希燕的母親暈過去了。

唐曉翼和其他人攙扶著這對可憐的父母出病房，他們已經(jīng)看過一次女兒的逝去了，這次又是一次失去，三四十的年紀，他們好像更蒼老。

其他人也沒有過多停留，他們也出了病房，道別的話很早就說了。

唐曉翼又朝病房走去。

幾人欲言又止，注視著唐曉翼。

唐曉翼這幾天一句話都沒有說，希燕父母沒來之前，他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聽希燕說話，父母來了之后，他就站在邊上一點聽他們說話。

做什么事反應(yīng)是最快的，一點情緒外露都沒有。

對方看起來很正常，但這點才是最不正常的。

“曉…曉翼……”希燕說話有些困難。

唐曉翼默不做聲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注視著希燕，眼中的情緒有些麻木，在兩人對視很久之后，終于開始向外泄出些難過。

“我…有點想……唱歌?！毕Ｑ嗤蝗徽f了一句這樣的話，她似乎被自己的話給笑到了，笑得咳嗽起來，繼續(xù)說道，“哎呀…咳咳咳……我都…忘了…我現(xiàn)在說句話都費…勁……”

情緒終于侵占了他的雙眼。

希燕唱歌其實很好聽，有事沒事都喜歡哼歌，更多的時候喜歡戴著耳機聽?wèi)雅fMP3。

“你能把…窗簾拉開…點…嗎？”

唐曉翼照做，今天外面大雨傾盆，燥熱的氣息被撫平些，像是在宣泄，哀慟。

“你想唱什么？”唐曉翼又坐回到椅子上，低頭注視她。

“In…my dreams……I………feel…you linght……（在我的夢里，有你們的光芒）”希燕斷斷續(xù)續(xù)的唱著，是一首搖籃曲的旋律。

“Fireflies，

（螢火蟲）

In the moonlight，

（在月光里）

Rising stars，

（如閃爍的繁星）

As I wake up……”

（當(dāng)我醒來……）

唐曉翼接著她的詞唱，這首歌的調(diào)子哀慟與溫柔交織，像是母親在孩子睡前的低語呢喃，無論怎樣溫柔都有著揮之不去的哀傷懸繞。

希燕似乎流淚了，可唐曉翼早就雙眼模糊，他看不清希燕的臉，他像是在哭，卻仍然在唱著這首歌，最后一個字落下的時候，他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唐曉翼的手在發(fā)抖。

“曉…翼……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

——

In my dreams，

在我的夢里，

I feel your light，

有你們的光芒，

Fireflies，

螢火蟲，

In the moonlight，

在月光里，

Rising stars，

如閃爍的繁星，

As I wake up，

當(dāng)我醒來，

Flying birds，

飛翔的鳥兒，

In the sky，

在藍天翱翔，

Can't you see，

你看見了嗎，

The sun，

陽光，

That is shining on the fields，

在原野閃爍。

——

希燕葬在了希燕旁邊。

兩塊墓碑挨得很近，兩個女孩像依偎在一起。

今天出了大太陽，陽光在接連幾天的大雨后顯得很晴朗。

六月來了，夏天也來了。

這個季節(jié)花都開的很好，雖然是在墓園里，但新鮮的空氣和繁盛的綠樹，讓人有在樹蔭下偷閑的想法。

“嗯——天氣真好，這太陽曬得我骨頭都懶了。”唐曉翼在樹下躺著，這次他沒有像上回那樣睡眠不足睡著，只是靜靜的看著藍天，犯個懶。

“我給你們選的地方還挺不錯，以后我自己也要呆這兒?！?/p>

“當(dāng)然，那是幾十年后才考慮的事了?！碧茣砸硎嬲沽艘幌?，站起身。

他拍了拍墓碑，像是拍了拍好友的腦袋。

“我要走了，雖然還沒想好去哪，但肯定先往前走幾步再考慮?！?/p>

“希望在道路的盡頭能與你們重逢，我的摯友?！?/p>

唐曉翼瀟灑揮揮手，轉(zhuǎn)身走了。

這條長路也許他會走很久，也許會有無數(shù)次道別與相遇，但他依舊會走下去，不滯留于過去，向著溫暖的地方走。

看嘛，太陽照著多暖和。

“再見啦。”

—暖陽，全文完—

（番外過年寫，無關(guān)緊要的后記在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