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前去查看，問道：“怎的了這是？”

嬿婉俯首磕頭不止，帶了哭音惶恐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p>

瑯?gòu)媚豢?，才知是方才捧著牡丹出去的宮婢，在出殿時(shí)被門檻絆了一腳，不留神砸了手中的花。

嬿婉嚶嚶哭著分辯：“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不當(dāng)心，驚擾了三位娘娘，錯(cuò)了規(guī)矩。奴婢再也不敢了，還請皇后娘娘饒恕?！?/p>

嘉妃輕嗤一聲，閑閑撫著鬢角簪著的一朵丹紅珠蘭：“你那袖口晃著的那倆白的是手么？怎么連爪子也不如？一盆花都拿不穩(wěn)，那手爪子砍了也不可惜。臣妾原就知道花房里伺候的宮女輕賤，原來還是笨手笨腳的蠢丫頭。說起來，終究是規(guī)矩沒立好，才由著那些輕狂婢子沒上沒下討人嫌?！?/p>

瑯?gòu)糜行┛上桥枭虾玫囊S，嘆道：“罷了，罰你三月月俸，下去吧，下次莫要再這般毛手毛腳了?！?/p>

“皇后娘娘且慢，臣妾有一事相求?！?/p>

你瞟了一眼嘉妃，只聽她道：“臣妾見這丫頭這般不懂規(guī)矩，卻實(shí)在合臣妾的眼緣，不知臣妾能否把她帶回啟祥宮教導(dǎo)？”

你撇了撇嘴，瑯?gòu)米⒁獾搅四愕男?dòng)作，輕輕在桌案上點(diǎn)了點(diǎn)。

睜眼說瞎話，方才還責(zé)罵了人家一頓，現(xiàn)下又說人家合眼緣，什么話都被她說完了。

嬿婉驚魂未定地抬起頭來：“奴婢，奴婢……”

瑯?gòu)脿钏撇辉谝獾拇蛄苛藥籽蹕魍?，便明白了嘉妃的意圖，若是就這么讓嬿婉去啟祥宮，她怕是要有得苦頭受了。

“既如此，應(yīng)當(dāng)由本宮來教導(dǎo)她才是，嘉妃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以教養(yǎng)永城為重?！?/p>

嘉妃還想再爭取，瞧見了瑯?gòu)美涞纳裆?，不再出言?/p>

皇后話已至此，她便不能再開口要人了，只是臨走時(shí)少不得狠狠瞪了嬿婉一眼。

嬿婉忙不迭向瑯?gòu)玫?"奴婢謝皇后娘娘恩典。"

"本宮瞧你有些眼熟，可是在哪見過?"

"回娘娘，奴婢原先是在鐘粹宮純妃娘娘那兒的。"

瑯?gòu)脺芈暤?"純妃最是好脾氣了，你是犯了何事以至她罰你到了花房去?"

"回娘娘，純妃娘娘當(dāng)時(shí)道嬿婉同大阿哥和皇上犯沖相克，便不許奴婢待在鐘粹宮了。"

許是想起了這些日子的不易和艱辛，嬿婉的語氣帶了兩分委屈。

“額娘，您不是要替兒臣找一個(gè)幫著侍弄花草的宮女嗎，兒臣覺著她就不錯(cuò)。”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魏，名嬿婉?！?/p>

“你的名取得好，本宮就不為你改名了，從今日起，你便來長春宮吧，日后細(xì)細(xì)將規(guī)矩學(xué)好了?！?/p>

嬿婉喜上眉梢，語氣含著激動(dòng):“謝皇后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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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八年十二月十四，純妃又生下了她的第二個(gè)兒子，皇六子永瑢。如此一來，純妃便成了宮中生育皇子最多的嬪妃，即便皇帝一向?qū)λ木祛櫜贿^淡淡的，為著孩子的緣故，也熱絡(luò)了不少。連著太后也對純妃格外另眼相看，對皇孫們也是關(guān)愛備至。

“皇額娘又何必親自前去鐘粹宮?！庇拉I牽著你的手走在長街上，幼時(shí)養(yǎng)成的習(xí)慣現(xiàn)在是改不掉了。你輕聲道：“純妃生下了六弟，又不是像愉嬪那樣見不得人，定要去瞧瞧的，做樣子誰不會了?！?/p>

“誰不會，我只覺沒必要罷了?！蹦銦o奈的嘆了口氣，永璉幼時(shí)還好，長大后除了你、瑯?gòu)煤蜁勗?，對其他人都是不咸不淡的，行事說話間儼然是翻版的瑯?gòu)谩?/p>

鐘粹宮的院落靜靜的，宮人們皆是垂手侍立，一聲不敢言語。為首的太監(jiān)見了瑯?gòu)煤湍銈冞M(jìn)來，忙道：“皇上來了，在里頭陪著小主呢?！?

瑯?gòu)妙I(lǐng)著你和永璉進(jìn)去時(shí)，并未通傳，宮女們打起簾子，你們踱進(jìn)殿中，隔著挽起的珠綾簾子，正見乳娘抱著裹在錦繡堆中的初生嬰兒，屈下身子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孩子遞給斜靠在床頭的年輕母親。

純妃尚在月中，漆黑的發(fā)絲松松地挽成一個(gè)家常的垂云髻，唇邊滿是恬淡和美的微笑?；实壅c她頭并頭，一同逗弄孩子可愛的面容，不時(shí)喁喁低語，間或，孩子響亮的哭聲會斷續(xù)響起。那是男嬰特有的洪亮聲音，雖然稚嫩，卻有剛健的底蘊(yùn)。

“皇后也帶著永璉和璟瑟來了啊?！?/p>

皇帝微微抬頭，便看到你們走近。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

“純妃娘娘萬安。”

純妃見你們來，忙招呼人搬來凳子。瑯?gòu)米诨实凵磉?，輕手輕腳的撫了撫永瑢的小臉蛋，笑道:“純妃妹妹是有福氣的，膝下子嗣豐茂，生的孩子都這般可愛?！?/p>

純妃連忙道：“臣妾自是得皇后娘娘寬宏庇佑方能生下孩子的。”

“皇后也是有福之人，永璉溫雅聰慧，璟瑟才貌雙全，也是皇后你教導(dǎo)有方?！?/p>

想到永璉近來的出色表現(xiàn)，皇帝又嘆道：“永璉辦事周到齊全，又溫和有禮，若是你的弟弟們都能和永璉一樣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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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聞皇帝染病后便匆匆趕到了養(yǎng)心殿，剛要進(jìn)去，便看見太后從里出來。

“璟瑟給皇祖母請安。”

太后似是有些驚訝你為何會在此，“璟瑟怎么來了?！?/p>

你回道：“回皇祖母，璟瑟本在長春宮同皇額娘說話，皇額娘聽聞皇阿瑪染病后便來了養(yǎng)心殿，她久久未歸，璟瑟擔(dān)心皇阿瑪和皇額娘這才來了。”

“難為璟瑟如此有心了，只是皇帝的病癥會傳染，眼下怕是不宜見面。”

你點(diǎn)頭道：“璟瑟知道了?！?/p>

皇帝如此一病，瑯?gòu)脼榱司S持自己的賢良淑德的形象，同太后提了她要自己一人侍奉，太后同意了，她便在養(yǎng)心殿的寢殿之旁安住下來。

說到做到，瑯?gòu)米允谭罨实?，事必躬親，衣不解帶，但凡皇帝有半點(diǎn)不適，她便半蹲在皇帝身前反復(fù)擦拭藥水，直到瘙癢漸止才肯稍作歇息。而皇帝的病癥常在夜深人靜時(shí)發(fā)作，常常不能安眠，瑯?gòu)帽阋膊幻卟恍?，守候一旁?/p>

你心疼自家額娘，好說歹說才把白天一部分的活攬了過來，讓瑯?gòu)媚苡行菹⒌臅r(shí)間。

嫻嬪身體稍稍好轉(zhuǎn)時(shí)，便往養(yǎng)心殿寢殿探望皇帝，誰知才掀了簾子，進(jìn)忠已經(jīng)走出來，噤聲擺手道：“小主，和敬公主在侍疾呢?！?/p>

如懿昏昏沉沉，腳下本就虛浮，便靠在惢心懷里道：“只有和敬公主在么？”

“還有皇后娘娘，娘娘不許六宮前來侍奉，以防病癥傳染，但日夜侍疾人也是會垮的，因此和敬公主便在白日里幫娘娘分憂?！?

嫻嬪了然：“難為皇后的苦心，如此日夜操勞。”

瑯?gòu)媚芤蝗耸碳?，自然是太后允?zhǔn)的?；实垡恢痹趮箣鍖m里，太后自然會不放心，她不喜歡宮中有人獨(dú)大，嫻妃嬪只能順從她的意思罷了。

皇帝蒙眬中醒來時(shí)是在夜晚，見女子衣著清素，以紗巾覆面，總以為是嫻嬪在側(cè)。直到數(shù)日后發(fā)熱漸退，他逐漸清醒，看到床邊的女子，便掙扎著向進(jìn)忠道：“嫻嬪累成這樣，怎么不扶下去讓她休息？”

進(jìn)忠見皇帝好轉(zhuǎn)，不由得驚喜交加，忙道：“皇上，您不認(rèn)得了？這是皇后娘娘呀?！?/p>

“皇上您可算醒了?！?

皇帝虛弱地道：“皇后怎么來了？”

進(jìn)忠道：“皇上，自從嫻嬪病倒，皇后娘娘同和敬公主為您侍疾，娘娘衣不解帶，人也瘦了好些?！?

皇帝看她如此急切，心下一軟，生了綿綿暖意：“皇后，你辛苦了，瘦了許多?！?/p>

瑯?gòu)寐牭没实壅Z中關(guān)切，忙擠出兩滴淚來：“不辛苦的，皇上能好起來就是臣妾最大的寬慰了?！?

皇帝咳嗽幾句，身上又有些發(fā)癢，便懶怠言語，側(cè)身又朝里躺下了。瑯?gòu)玫交实鄹?，拿柔軟的白巾蘸了藥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替皇帝擦拭，每擦拭一下，便輕輕吹氣，為癢處增些清涼之意?；实垡娝龅眉?xì)致，便也不說話，由著她侍奉。

瑯?gòu)妹β盗舜蟀肴?，你把晚膳給她送來，她正要用，卻見素心進(jìn)來，“娘娘，公主，舒嬪在殿外說要給皇上請安?！?，瑯?gòu)弥坏溃骸安灰?，把她打發(fā)了?！?/p>

你對瑯?gòu)玫溃骸八降资且黄眯模€是……額娘，兒臣去勸勸?！?/p>

你走到殿外。，廊下里皆是新貢的桐花樹，分兩邊植在青花蓮紋的巨缸內(nèi)。桐花綿綿密密開了滿樹，絳紫微白，團(tuán)團(tuán)如扇。風(fēng)過處，便有雅香撲鼻。

你這些日子侍疾，聞得藥味久了，頓覺神清氣爽。轉(zhuǎn)眸處，月色朦朧之中，卻見一個(gè)宮裝女子跪在殿前，抬起清艷冷然的面龐，朗聲道：“皇上臥病，皇后娘娘為何不許臣妾向皇上請安，還請和敬公主告知?！?

你和顏悅色道：“舒嬪娘娘，皇阿瑪?shù)牟∪菀讉魅?，皇額娘也是擔(dān)心各位娘娘們。若是人人都來探視侍奉，萬一哪位弱些妃嬪的受了病氣，六宮之中還如何能安生呢?！?

舒嬪不為所動(dòng)，只是覷著你道：“若仔細(xì)說來，本宮這樣無兒無女沒有牽掛的，侍奉皇上更為方便?！?

你站在清朗月色下，同瑯?gòu)糜辛窒嘞竦膮s更為昳麗的面龐隱隱透出幾絲倦怠，經(jīng)年來受到皇室教養(yǎng)令你自有一股凜然不肯相侵之意：“可舒嬪娘娘還年輕，萬一沾染上疥瘡傷了你的容貌，那以后還怎么侍奉皇阿瑪？”

舒嬪施施然站起身，風(fēng)拂她裙袂，飄舞翩躚：“皇后娘娘真是賢惠，一人侍奉皇上，不辭辛苦，本宮想見一面都不得。罷了，本宮為皇上親手編了福袋，已請寶華殿法師開光，能否請和敬公主轉(zhuǎn)交？”

你只冷笑道：“福袋甚好，只是不如等來日舒嬪親自交給皇上更有心意。夜來露水清寒，恐傷了舒嬪。本宮想，皇阿瑪病愈后，一定希望見到舒嬪娘娘如花容顏，您還是回宮好好歇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