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云一湊近，鐘靈便能瞧見她的眼睛和舒貴太妃一樣，都是琥珀一般溫潤的顏色。而這樣溫潤的眼睛，玄清也是有的。

雖然沒說出來，但她的吃驚做不得假。

舒貴太妃笑吟吟道：“積云和我一樣，都是擺夷人呀，所以我們的眼睛不同于你們漢人的?！?/p>

擺夷原是遠在南詔之南的小族，本自成一族，年年向南詔稱臣納貢。隆慶三年先帝的撫遠大將軍平定南詔，順便也踏平了依附南詔的擺夷、蒼南幾族，盡都歸降大周，從此稱臣納貢，成為大周的附屬。

舒貴太妃就是擺夷族的女兒，只是先帝給她編了個知事平章女兒的身份，以便接入宮。

這些舊事，玄清也同她說過，只是沒想到擺夷族的人都生了一雙這么美的眼睛。

舒貴太妃坦然道：“從前在宮里自然是要諱莫如深，如今說了也不妨。我的的確確是擺夷的女兒家，父母皆是土生土長的擺夷人。”她微微神往，“擺夷山水，才是我的故鄉(xiāng)啊?！?/p>

鐘靈聽她說的坦誠真摯，半點遮掩也無，心下有些感動。有多少人能坦然面對自己的過往，特別是要將這些過往鋪陳在小輩面前。

自然而然與她生了親近之情。

舒貴太妃笑道：“跟你說了這樣多，靈兒或許不愛聽吧。真是人老了話多瑣碎?！彼哪抗庵蓄H有慈愛之情，“只是見了靈兒自然覺得親切，靈兒莫要見怪才好?！?/p>

鐘靈也明白這些話聽一次、少一次，自己畢竟是貴妃不可能時常出宮來探望太妃。

忙道：“怎么會呢，有太妃關愛，是我的榮幸才是?！?/p>

舒貴太妃笑盈盈道：“從前聽清兒經(jīng)常提到你，總是十分贊賞不已。我當時也不過聽著罷了，如今看到，竟像我們雪山上的仙女一般好看的人物?！?/p>

積云也笑，“是呢，咱們從前族里的老人總說，雪山上的神女是最好看的?！?/p>

鐘靈忙道：“若太妃這樣夸我，我可無地自容了。太妃的風姿，我早是仰慕已久了?！?/p>

舒貴太妃又笑道：“鐘靈毓秀，也只有這樣好的名字才能襯你?！彼h首轉向積云，“我總說漢家女兒的名字最好聽了。哪像我們在擺夷時，名字都是阿爸阿媽隨意取的?！?/p>

積云沖了茶上來，笑著嗔道：“太妃也真是，人家娘娘來了連茶也不沖上，叫人家干著嘴陪您說話?！?/p>

舒貴太妃笑得撐不住，“是是是，是我的不是了?？赡阍趺匆哺陕犞粍邮帜兀策@樣怠慢客人?！闭f著便將一杯倒好的茶分到鐘靈面前。

她們說話嬉笑間親密無間，根本無尊卑之分。

“我也是笨嘴拙舌的，在太妃面前卻又許多話想說。卻反倒要勞煩太妃親自為我倒了水，真是我的罪過呢?！?/p>

積云笑道：“從前在擺夷，太妃的名字就叫移光，我便叫阿云，積云這個名字，還是后來改的?！?/p>

鐘靈思索著道：“恕我冒昧了，過去仿佛聽說太妃的芳名是……”她極力想著，一時情急竟怎么也記不得了。

大約是舒貴太妃的名字已不會在出現(xiàn)在本朝后宮欄中，只余下前朝所稱的“阮氏”，可就連這個姓氏都不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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