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暴雨突至。
宮遠徵從藥房匆匆趕回時,遠遠就看見虞兮裊仍坐在木槿樹下。雨水順著枝葉砸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她卻恍若未覺,只是仰頭望著被雨打落的花瓣。
宮遠徵裊裊!
他幾乎是踉蹌著沖過去,一把將人抱起。懷中的人輕得可怕,濕透的衣衫下能清晰摸到凸起的骨節(jié)。虞兮裊沒有掙扎,只是安靜地靠在他懷里,睫毛上沾著雨水,像淚。
他幾乎是踉蹌著沖過去,一把將人抱起。懷中的人輕得可怕,濕透的衣衫下能清晰摸到凸起的骨節(jié)。虞兮裊沒有掙扎,只是安靜地靠在他懷里,睫毛上沾著雨水,像淚。
虞兮裊花都落了……
宮遠徵心頭一顫,低頭看去——滿地殘紅混著泥水,確實再難覓一朵完整的花,原來親人的離去就是這么痛苦而掙扎的。
那夜虞兮裊發(fā)起了高熱。
她蜷縮在床榻里,渾身滾燙,卻死死攥著被角不肯松手。宮遠徵連夜煎了藥,一勺一勺喂她,她卻全吐了出來。
她在夢魘中不斷掙扎,一會兒喊著"阿娘別走",一會兒又哭著說"我聽話"。宮遠徵握著她的手守在榻前,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宮遠徵的手抖得厲害,藥汁灑在衣襟上,燙紅了一片。他咬牙將人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一點點把藥渡進去。虞兮裊掙扎了一下,最終安靜下來,只是眼淚仍不停地流。
天亮時分,虞兮裊終于安靜下來。宮遠徵正要起身換帕子,卻聽見她沙啞地問:
虞兮裊……為什么留不住呢?
他僵在原地,看著妻子通紅的眼睛,突然明白這些日子她不是在悼亡,而是在自責。
宮遠徵阿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宮遠徵若看見你現(xiàn)在這樣……
宮遠徵低下身子,給額頭上虞兮裊換了干凈的帕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仿佛想要為她消去痛苦一般。
話未說完,虞兮裊突然崩潰地蜷縮起來。她哭得渾身發(fā)抖,仿佛要把這些日子壓抑的悲痛全都傾瀉而出。宮遠徵將她緊緊摟住,任由她的淚水浸透自己的衣襟。
窗外,雨后的木槿樹又悄悄冒出幾朵新蕾。
自那日后,虞兮裊似乎好了些。
她開始按時用膳,也會對來探望的宮紫商露出淺笑,就連宮二先生都來給虞兮裊送來一些養(yǎng)身的補品。只是夜深人靜時,宮遠徵總能發(fā)現(xiàn)她偷偷摸著枕下那方繡著木槿的帕子——那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情感寄托。
宮遠徵守了她三天三夜,眼底熬得通紅。第四日清晨,他端著粥進來,卻發(fā)現(xiàn)床榻空空,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宮遠徵一時之間慌了神,轉(zhuǎn)身就就要往外跑,卻在院門口猛地停住,等到找到她時,發(fā)現(xiàn)她正蹲在院子的木槿花前。
虞兮裊站在木槿樹下,手里拿著把小鏟子,正小心翼翼地給樹根松土。聽見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虞兮裊要好好的,所以的人都要好好的……
她的臉色仍蒼白,眼里卻有了些微弱的光。宮遠徵站在原地,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熱。
親人的離去是一生的潮濕,虞兮裊開始學著習慣沒有母親的日子。
宮遠徵總是安靜地陪在她身邊。他不再說"別哭",只是在她發(fā)呆時遞來一杯熱茶,在她夜半驚醒時輕輕拍著她的背。他的沉默像一張溫柔的網(wǎng),無聲地接住她所有潰散的悲傷。
某個雨夜,虞兮裊突然從夢中驚醒。她望著漆黑的帳頂,胸口悶得發(fā)疼。身側(cè)的宮遠徵立刻起身,溫熱的手掌覆上她冰涼的手指。
虞兮裊我夢見阿娘了……~
她啞著嗓子說,語言無法表達她內(nèi)心的酸澀與痛苦,虞兮裊拼命的靠近著宮遠徵,想要尋求一絲溫暖。
宮遠徵將她攬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他的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沉穩(wěn)有力:
宮遠徵她只是換了個地方守著你。
虞兮裊攥緊他的衣襟,眼淚無聲地浸濕了他的前襟。窗外雨聲淅瀝,像一場永不停歇的告別。
——原來最痛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每一個想起她的瞬間。
日子一天天過去,虞兮裊的精神漸漸好了起來。
她開始重新打理藥圃,偶爾還會去醫(yī)館坐診。只是每到黃昏,她總會不自覺地走到那株木槿下,靜靜地站一會兒。
宮遠徵便也養(yǎng)成了習慣,無論多忙,都會在日落時去尋她。有時帶一包蜜餞,有時只是默默地陪她站著。
時間也許不會撫平傷痕的創(chuàng)口,但至少未來的日子里會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