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乾隆再次睜開雙眼時(shí)，他愣了會兒神，似乎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這是……乾清宮？

他怎么又回到這兒了？

永琰也犯不上將他移到這兒來吧？

而且，他閉上眼之前明顯感覺自己體力透支，怎么這會兒除了有些乏力，反倒沒有那種衰竭感了？

他隨意地將視線轉(zhuǎn)而向下，看到趴在床邊的那人時(shí)，卻是呼吸一滯。

那女孩面朝著他，枕著左手，右手的手臂則遠(yuǎn)伸出去，搭在了他的錦被上。

一時(shí)間他竟辨不出是真實(shí)還是夢境，不禁抬起手，想要試探一二，手指卻在將要觸碰到女子面容時(shí)停住了。

近鄉(xiāng)情怯。

猶豫之時(shí)，指尖許是撩過她的面頰，惹得女子皺起了眉，不滿地刮了刮臉，還有幾句不甚清楚的囈語。

如此真實(shí)，反倒讓他愣了神。

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大限已至，怎么會出現(xiàn)在乾清宮？多年不見的小燕子又怎么會在這兒？

看著那張俏麗的小臉，他總覺得還有什么不對。

恍惚間瞥見自己的雙手血肉飽滿，不似之前干癟枯瘦。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一道道象征著歲月流逝的皺紋也都平整了許多。

碰上這等怪事，饒是乾隆見多識廣也懵了。

小燕子正睡著呢，臉上卻好像爬了只蟲子一樣，癢癢的。雖然抬手拂去，卻還是讓她沒了睡意。

緩緩地睜開雙眼，睡眼朦朧間她好像看見床上的人似乎醒過來了。

搖搖腦袋，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小燕子立馬就來了精神，驚喜地抓住他半抬的手，“皇阿瑪！你醒啦？！太好了！”

這一聲驚呼，成功驚醒了一旁的紫薇。

“紫薇！皇阿瑪醒了！他醒了！”小燕子十分激動。

紫薇更是高興地掉下眼淚，但她還記著很多人都記掛著皇上，“奴婢去通知太醫(yī)和令妃娘娘他們！”說著，向皇上行了一禮就連忙往外跑去。

小燕子那一聲，也同樣驚醒了乾隆。

溫?zé)岬氖志o緊地攥著他，讓他切實(shí)地感受到了這不是夢。

“小燕子？”他的聲音很是嘶啞，似是很久都沒開口說話了。倒是很契合他的心境，他確實(shí)很久都沒跟小燕子說過話了。

“我在，皇阿瑪！小燕子在這兒陪著您呢！”小燕子聽著他的聲音，心里一陣心酸，原來皇阿瑪?shù)穆曇裟敲春寐?，那么洪亮，哪里見他這樣虛弱過？

心里酸，鼻子也跟著泛酸，接著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嘩嘩啦啦地，跟不要錢一樣。

乾隆此刻雖然還沒弄清具體情況，但他實(shí)在見不得這丫頭哭。

幾乎是身體的反應(yīng)，張嘴就是安慰她的話，“傻丫頭，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兒的嗎？”

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我’，不是‘朕’。

他總是在她的面前破例。

從前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

“別哭了，讓皇阿瑪好好兒看看你?！碧嫠寥パ蹨I。

小燕子也不想哭，可眼見著原來那么意氣風(fēng)發(fā)的皇阿瑪，變得這樣有氣無力，但對她還是那么溫柔，甚至比之前還要溫和，她就忍不住。

終于，在他的溫聲細(xì)語下，她往前一撲，撲倒在他身上，一邊抽噎一邊跟他哭訴，“皇阿瑪，我好害怕。我原來一直以為皇阿瑪你那么厲害，肯定什么都難不倒你的?？赡阃蝗换璧?，把我們大家嚇了一大跳。這些天，令妃娘娘忙地覺都沒睡幾個(gè)，爾康他們也都急得跟著常太醫(yī)他們一起翻醫(yī)書，就連皇后娘娘都忙得沒有找我的麻煩了?；拾敚笄竽悴灰惺潞貌缓?？”

這樣的真情流露，乾隆自然是大為感動，只是……

“小燕子，你為皇阿瑪擔(dān)心，皇阿瑪很高興。只是，你壓在朕的胸口上，朕恐怕?lián)尾贿^一會兒，又要暈過去了。”

小燕子方覺不妥，連忙起來，扶他坐起身，“對、對不起啊，皇阿瑪，我不是有意的……”

她又沖動了。

乾隆微笑，“朕知道。”

這樣不拘束的小燕子，他也很想念――在南陽，他們共同泛舟，那個(gè)懂事成熟的小燕子既讓他欣慰，又讓他心酸……還是心酸更多一些。

他說過，他最想看到的是一個(gè)充滿活力的小燕子，一個(gè)開心快樂的小燕子。

是他的私心害了她，也是他的懦弱害了她。

如果他能夠正視對她的感情，而不是矛盾地一邊刻意壓制對她的愛意，一邊又阻止她的幸福。或許，他們就不至于天各一方，到了老死都不曾往來的地步……

“好了，不用這么緊張，朕現(xiàn)在沒事。”乾隆看著她，目光熱切。

不想她內(nèi)疚，于是便找了個(gè)由頭，分散她的注意力，“朕的喉嚨干得很，小燕子，你……”話還沒說完，就被這丫頭給打斷了。

只見她“哎呀！”一聲，小跑到桌子旁，倒水去了。

他一點(diǎn)沒有被人打斷的無奈，只是將到嘴邊的話收回，化為淡淡的微笑。

這樣冒失可愛的姑娘，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

還不待他喝水呢，得知他醒了，烏泱泱一大群人都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