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禁閣孤寂,深海色的圍墻高聳入云,一眼望不到頂,兩側(cè)圍墻擠出狹窄的長廊,微風(fēng)吹過,會發(fā)出厚重且空靈的聲音。
在這仿佛時間都會停止的地方,出現(xiàn)了突兀的腳步聲。
平鍵有力的腳步聲像平靜水面上的石子,打破了這份寧靜,那聲音循序而來,一聲一回音,似乎三層外的星河都能聽到,而走出這樣步子的人,正是山滬。
山滬走路并沒有聲音,可在這種地方,他愿意用刻意的聲音宣誓無名的主權(quán)。
一場屬于他與高階巫師的戰(zhàn)斗。
“小屁孩兒,剛經(jīng)歷完惡戰(zhàn),還敢光明正大來這里參會,你有幾條命夠你禍害?”
左旁一陣黑煙飄來,陌生的老巫婆聲音尖銳,滿是嘲諷。
“上次撐下來已算命大,何必堅持跟我們斗?從實力上講,我們這些巫師比你強得多,你根本沒有勝算。”右旁飄過一陣黑煙,這次傳來極為冷峻低沉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嘛不讓他跟我們斗?小爺我還等著跟人打架,他死了誰跟我打?”又是一陣黑煙,藏著少年爽朗狂妄的發(fā)言。
“低劣的東西!是巫師就好好用巫術(shù)相斗!只靠拳頭算什么巫師?還不如外面的山村野夫!”尖銳年輕的女聲,聽起來只有五歲大小,可聲音實在不討喜。
“山村野夫?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如去我肚子里問問他們贏了沒有?!?/p>
嘰嘰喳喳的黑煙前后幾米環(huán)繞山滬,可他只當沒聽到,繼續(xù)前行。
黑煙們玩夠了,紛紛離去,而山滬的身后,悄然出現(xiàn)的黑煙落下,幻化出人形。
乃是上次暮土見到的虛榮法師明眸。
“晚上好,山滬先生?!泵黜σ獍蝗?,與他搭話。
但山滬并沒有給他這個面子,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上次真是一場惡戰(zhàn),山滬先生應(yīng)當損失了不少魔力,這還沒幾天就來參會,身子可還承受的???”明眸禮貌詢問,沒得到山滬的答案。
“我忘了,您現(xiàn)在也有了使魔,想來魔力恢復(fù)的比平常更快些,但您一向?qū)κ鼓о椭员牵瑧?yīng)當不會利用他,來幫自己恢復(fù)魔力,對吧?”
明眸笑里藏刀,利用山滬的性情說事,即使山滬不說話,他也得到了答案。
不知不覺來到禁閣中央,明眸也停了客套,二人踏上浮空電梯,來到二層的圖書室。
室外聚集不少亂飄亂撞的黑霧,看到山滬,如打了興奮劑,發(fā)出刺耳難聽的嘲笑與各類貶低話語,像極了閻王地府的小鬼聚會,只怕是活人在這,也活不下幾秒鐘。
轉(zhuǎn)回視線,圖書館門正大開著,門內(nèi)只有五個人影,而門外的黑煙因階位不夠,只能在外漂浮。
明眸與山滬同進入圖書館,冷眸一掃,從左到右的四人,分別是長著長鼻的佝僂巫婆,帶著獨眼面具的一米九冰冷長發(fā)男,五歲大小的雙丸子頭小丫頭,以及一米七左右渾身肌肉的炸毛少年,正是剛剛的四坨黑霧。
他們偶爾回頭蔑視山滬,但都閉緊了嘴分言不發(fā),倒顯得沒剛剛那么聒噪。
若說為什么,是因為……
“尊敬的薩斯其,您晚上好。”明眸鞠腰50°行禮,順著他行禮的方向,只見一位高齡老人屹立高梯,白發(fā)愷愷,身披黑羽制成的精致羽衣,雙目被白長的眉毛掩蓋,拄著拐杖,威嚴十足。
那是新的巫王薩斯其,有他坐鎮(zhèn),自然少了很多口舌。
薩斯其揮動渾重的大手,明眸笑著自動退讓至一邊。
“山滬。”薩斯其問他:“研究進展如何?”
山滬在進行一項研究,只要成功,便能創(chuàng)造巫師的新歷史。
只可惜,說來簡單做來卻難,有這群高階巫師的阻礙,外加研究本就有難度,進展比較微妙。
“快了。”
“上次就說快了,這次還是,你在騙我們?”團子頭率先開口質(zhì)問。
“這兩個字很概念,何來騙人之說?”山滬反問,氣的團子頭想開口罵人。
“你既說概念,意思是毫無進展?”獨眼面具男人詢問。
“有。”
“咯咯咯咯咯咯,你們還聽不出來他話里的意思嗎?”女巫師搖頭嘲諷:“是有進展,不過進展應(yīng)該不快?!?/p>
山滬沒在說話。
“我想各位不該逼山滬先生太緊,上次山滬先生以一挑四,失了大量魔力,哪里還有精力立刻投身研究,有些進展已算不錯?!泵黜鵀樗_拓。
“他的研究需要大量魔力,失了那么多,為何還有進展?”獨眼面具男人疑惑。
“那還用說!”炸毛少年不說二話,捏著拳頭蓄力攻擊,一拳而上,速度極快。
那拳其致命程度極高,山滬不得抻掌創(chuàng)造堅硬的法陣抵擋,拳與法陣擠壓出的風(fēng)極大,狂吹眾人輕飄的衣擺與發(fā)絲,但沒有一人慌亂,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哈哈哈哈~”少年興奮笑起:“才三天魔力就恢復(fù)成這個樣子,說沒借用過外力,小爺我可一點都不相信?!?/p>
明眸也不說話,笑著看戲。
“是借用了?!鄙綔蠓匠姓J,一方巫王薩斯其詢起:
“山滬,這是怎么一回事?!?/p>
“前些日子施錯了巫術(shù),錯把使魔召喚而來,我便與他簽了契約,借他的力量,恢復(fù)了魔力?!?/p>
霎時,嘈雜的笑聲從周邊幾人嘴里發(fā)出,怪誕又諷刺。
“不知誰曾經(jīng)說看不上使魔的力量,從不召喚,怎么今天自己先違反了言論,不僅召喚還用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要不是巫師不能說話,這套說辭真像刻意編造的,錯召喚來使魔哈哈哈哈哈哈哈——”
“堂堂高階巫師,竟然能用錯巫術(shù),今天能用錯,明天也能在研究上用錯?!豹氀勖婢吣凶臃A報道:“尊敬的薩斯其,我提議撤銷他的研究,這么大的研究,如果出了錯,結(jié)果不堪設(shè)想?!?/p>
“這都說不定,如果用錯,是禍也有可能是福,畢竟巫師禍及是福,沒什么好怕的?!泵黜馈?/p>
“大家都知道你喜愛樂子,但研究不是你該找樂子的地方?!豹氀勖婢吣嗅標频奶嵝阉?。
“沒必要撤銷,不論結(jié)局如何,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物質(zhì),都可以成為我的新玩具?!崩衔灼藕苡信d趣。
“喂老巫婆,是我先看上的,你又活不了幾年,不值得在你身上浪費,不要跟我搶!”團子頭小丫頭氣鼓鼓的,似一只憋了氣的青蛙。
“誰活得時間長還不一定,正巧我的烏鴉缺一顆會說話的頭,小丫頭,我看你的就不錯。”老巫婆道。
“好了,安靜?!彼_斯其拐杖墩地,停下了這群人的爭執(zhí)。
“不使用使魔跨階,是你契約中明確提到的內(nèi)容,山滬,切莫違反條約?!彼_斯其提醒他。
“并沒有使用使魔跨階,只是恢復(fù)?!鄙綔卮?。
“你這是在找漏洞?!豹氀勖婢吣邢?。
“沒有任何一條條約明確說明不可以借用使魔回復(fù)魔力。”山滬懟他。
“你?!?/p>
“好了,獨目,你今日說的話太多了。”薩斯其道。
“……是,尊敬的薩斯其?!泵歇毮康哪腥宋⑽⒋诡^,雖然不爽也只能作罷。
“你的契約里確實沒提到這一條,成立的契約也無法增添新法,但使用使魔力量仍算擦邊,在此規(guī)定,你只能利用使魔恢復(fù)能力之30%?!彼_斯其魔杖遁地,瞬時,烏黑的光圈掃過山滬,吹動他的斗篷帽子與額前碎發(fā)。
山滬閉眼,許久才道出一句:“是”。
“此次讓你們參會的原因,是想從你們之間擇出一人,監(jiān)管山滬的研究?!?/p>
聞言,各位眼神皆亮起來。
“尊敬的薩斯其,這件事情一定要讓給我!”團子女孩兒躍躍欲試,舉手示意。
“老婆婆我也有些興趣。”老巫婆也饒有興致。
“尊敬的薩斯其,不知您可有人選?”獨目問。
“其實,我心中已有擬定者,你們也不必爭,你們監(jiān)管他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薩斯其微微側(cè)頭,眼神聚焦到明眸身上:“明眸,這件事,我想交給你來做?!?/p>
“怎么會是他?”團子頭震驚不滿:“他沒有任何能力,身為最有水分的高階巫師,這種占盡便宜的事情怎么可以交給他來做!”
“我自有定量,明眸,你意下如何?”
明眸似乎也有些意外,又覺得這是意料之內(nèi)的事情:“先生既交給我,我定做到最好,毫無保留為您效力。”
“嗯。”
明眸對山滬笑道:“山滬先生,叨擾了?!?/p>
這種不與山滬商量就定下結(jié)果的事三番五次的發(fā)生,早已算的上麻木,不過冷哼,不理眾人獨自離去。
“尊敬的薩斯其,各位,先行一步?!泵黜蛲暾泻?,跟上山滬的腳步離開了禁閣。
禁閣外是破敗陳舊的暮土,這里是曾經(jīng)光之子與巫師斗爭的地方,處處透露著當年戰(zhàn)損的痕跡,從不見天日的天空與被風(fēng)沙腐蝕的建筑不難看出,巫師是勝者。
“說來山滬先生召喚的是人類,恰巧,我召喚的也是?!泵黜灶欁源钤挘骸安贿^我的人類不如山滬先生那位討巧可愛,有機會真想一睹芳容。”
“你的機會多的是?!?/p>
二人踏在黃沙堆徹的沙坡上,留下轉(zhuǎn)瞬即逝的腳印,山滬的臉色并不好,現(xiàn)階段只想離這個煩人的家伙遠點。
“說的也是,如果山滬先生不介意,我現(xiàn)在就可以到你家,與你那位使魔先生好好打聲招呼,山滬先生應(yīng)當不會介意吧。”明眸笑著提出要求,讓山滬感到憋火。
“我不喜歡邀請別人到我家里,恕不奉陪。”
“哈哈,這也正常,畢竟像您這樣的高階頂級巫師,家中定藏有珍寶巫籍無視,定不會讓人輕易進入?!泵黜σ庥?,停了腳步:“那么我不多打擾,明日研究場地見,山滬先生?!?/p>
山滬沒停下腳步,走了幾步打開魔陣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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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霧云,趴在客廳的黑紅地毯上,身邊扔著亂七八糟被寫滿的羊皮紙,可寫了那么多,他依舊寫不出滿意的東西。
當時答應(yīng)幫商賽恩寫一本關(guān)于交友的書,原以為以他從幼兒園到現(xiàn)在的經(jīng)驗足以應(yīng)付,可拿起筆才知道,他腦子里沒那么多技巧。
一個只用天天等別人上門跟他交朋友的高富帥,哪里知道該怎么跟開始一段友情?
咬著黑色烏鴉羽毛制成的筆,霧云抓緊了頭發(fā)。
霎時,白色法陣騰空出現(xiàn),一只黑靴踏出,看都不看,霧云就知道是山滬回來了。
“你今天回來的倒挺快?!彪S口與他聊天,沒得到山滬的答復(fù)。
山滬為人不禮貌,不愛跟別人打招呼,霧云是知道的,所以他沒回應(yīng),霧云也沒覺得奇怪。
但山滬紋絲不動站在自己身邊,倒讓他覺得不自在。
回過頭,直直盯著山滬,霧云蹙眉:“一直盯著我干嘛?你沒自己的事情要做?”
山滬依舊沒有說話,半晌,他才沉沉開口:“餓不餓?”
“不餓,冰箱里東西那么多,吃都吃不完。”沒理他,霧云繼續(xù)自己的鉆研。
山滬蹲下,撿起地上他寫的廢紙,看的認真,霧云卻笑了:“看的那么認真,好像你能看懂一樣。”
“你的字很漂亮。”山滬回避這個話題,微微笑著,竟難得看出一絲溫潤。
霧云愣了愣,疑惑起來:“你這個樣子,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p>
山滬明顯一頓,收回笑臉,讓霧云坐好。
聽他的話,霧云坐起身來,直視他的眼睛,道:“然后呢?!?/p>
“把眼睛閉上。”
深吸口氣,霧云閉上了眼:“神神叨叨的,不知道還以為你要親我。”
他閉眼了很久,可山滬在沒說話,也在沒下一步動作。
微微蹙眉,霧云不耐道:“什么時候能睜眼,這么坐著好無聊?!?/p>
……
無人回應(yīng)。
睜開一只眼,霧云才發(fā)現(xiàn)山滬不見了蹤影。
“有病。”
暗叨一聲,他繼續(xù)趴下研究他的“交友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