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難耐的下午,唐舞麟哭著跑回家,他踩過田坎上的雜草,身后幾個同齡的孩子跟在他身后。
幾個頑劣的孩子比他大,跟在他后面,也不刻意的追,嘴里面起哄大喊著:“野小孩,田邊草,風(fēng)一吹,沒人想?!?/p>
唐舞麟抹著淚水,滿手是泥,他搖搖晃晃的跑回家,還未推門,忽然被人抱起來。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是一股甘甜的草藥味,唐舞麟抱住那人的肩膀,嘴里含糊不清:“姐夫?!?/p>
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相貌英俊,一雙個湛藍(lán)色的眼眸不悅的盯著追來的幾個孩子,年長的看起來已經(jīng)快十歲了,小的也有六七歲,如今合伙起來欺負(fù)個四歲的小孩。
他目光一冽,一句話未說,那幾個惹事的孩子偏偏從那雙眼睛看出了幾分危險。
“切,不過只是個廢物罷了?!睘槭椎暮⒆恿R罵咧咧,又不甘心的離開。
霍雨浩抱著唐舞麟回了屋內(nèi),將他輕輕放在膝蓋上,唐舞麟趴在他懷中終于忍不住的大哭起來。
“怎么了?”姐夫柔聲問道,那雙眼眸溫柔似水,看著唐舞麟,從來不帶著半分的怒意。
唐舞麟蹭著眼淚,他緊緊抱住姐夫:“他們說......我是無父無母,沒人疼愛的野孩子?!?/p>
“姐夫,為什么我沒有爸爸媽媽?”唐舞麟大哭道。
“有的,有的?!被粲旰茖⑻莆梓霐埲霊阎?,唐舞麟甚至感受到姐夫在發(fā)抖,他輕聲的安慰著:“舞麟怎么會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呢,你有父母,你甚至還有一個姐姐。”
“那為什么我從來沒有看到他們?”
霍雨浩將唐舞麟放在椅子上,擦掉眼角的眼淚:“他們暫時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不方便回來?!?/p>
“那我能去找他們嗎?”
“你還小,走不了那么遠(yuǎn)的路?!被粲旰迫嘀念~頭,眼角隱隱閃爍著淚光,可他還是在笑:“在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一直陪著舞麟的,等著你以后長大了,就能去找他們了。”
“真的?”唐舞麟問道。
“嗯?!被粲旰菩Φ?。
那時候唐舞麟緊緊的拉住霍雨浩的手,他告訴自己,自己不是沒有家沒人疼愛的小孩,他還有最愛自己的姐夫。他和姐夫生活在這個淳樸的村落,除了幾個孩子總是欺負(fù)他,大多數(shù)的村民都帶他極好。
霍雨浩白日做活兒,唐舞麟有空就會跟在姐夫身后,霍雨浩是村子里面的木匠,制作的家具皆是又牢固,村里面的人都叫他。唐舞麟看著姐夫刨花時的模樣,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在刨花中來回擺動,柔軟的不像是個匠人。
他也曾向村子里面的人打聽過姐夫的過去,說姐夫是幾年前來的。他當(dāng)時抱著嬰兒時候的自己暈倒在村子外,滿身是血。
好心的村民救了他,他受了那么重的傷,在床上躺了三天,很多時候村民都以為他熬不下去了,可最后還是活了下來。問他哪里來,他只說自己逃難來。家里面所有人被賊人殺害,只有他和自己懷中的孩子活了下來。
“這你是兒子?”村民問道。
霍雨浩搖頭:“我是他姐夫,他姐姐是我愛人?!?/p>
聽到這村民都搖頭,也沒再追問下去。霍雨浩沒有魂力,又帶這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村里面的人收留了他。村里面的老木匠見他手巧,就收他為徒弟,后來老木匠死了,霍雨浩就成為了村里面唯一的木匠。
他平時工作,閑暇時刻還要帶孩子,村里面的婦女偶爾聊起來,說從來沒見過男人帶孩子的。那么笨拙的抱著一個肉球,生怕碰著了,小心翼翼的拖著孩子后腦勺,唐舞麟總是在哭,姐夫哄不過來,臉上頓時露出窘迫又無奈的神情。
每每聽到這唐舞麟不好意思。
就這樣時間過了幾年,唐舞麟也漸漸的長大了,他慢慢的懂了姐夫口中“父母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是個什么意思,他不在盼望著父母的出現(xiàn)。
他在想,只有和姐夫在一起,有沒有父母都不重要。
是夜,星辰低垂,霍雨浩做夢了。
四周漆黑如墨,他夢見自己躺在陌生人的懷中,冰冷的氣息籠罩而來,有淚水落在自己臉上。
霍雨浩想要睜開眼睛,可沉重的困意壓在頭頂上,始終不得其解。他看不到,卻能敏感的感覺到那人的手拂過自己眼角,親昵的將散發(fā)別在耳邊。
“雨浩?!蹦鞘莻€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如果有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遇見我……我希望你無憂的度過一生……我希望……”說道最后,男人不說話了。
他俯下身子,珍重的在霍雨浩頭上落下一吻,沉重的呼吸聲摻雜著愛而不得恨意,他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最后化為一聲聲不甘的低吼。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p>
霍雨浩終于睜開眼睛,淚水劃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也落淚,仿佛是這具身體自然的反應(yīng)。他模糊的辨認(rèn)眼前的人,錯錯落落,看的不真切。
可他依然能看到男人那雙金色的眸子,通透威嚴(yán),又無比哀傷。
霍雨浩心口悸痛。
那雙眼睛他似乎見過,可他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