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沐雪倒在了距離蘇晏十步遠(yuǎn)的地方,萬箭穿心,再也沒能爬起來。
蘇念瘋了一樣沖進(jìn)箭雨,嘶聲大喊:“停手!她會死的!停手!停手啊!”
總歸,蘇念的命還是重要的,漫天箭矢立時便收了勢,院墻上的弓箭手們也齊刷刷隱了蹤跡,更有一個黑衣人“嗖”地一下破土而出,干凈利索地斬落蘇念頭頂急沖而至的箭流。
殺氣騰騰的前庭一息之間便斂起了利爪,仿若巨獸入籠,剩下的便唯有靜,死一般的靜。
蘇念顛顛撞撞撲到沐雪身邊,眼前之人已被十?dāng)?shù)支利箭對穿,氣息微弱,眼見著不活了。
她顫著手去扶沐雪,然雙手只抬起一半便不敢再前伸分毫,生怕輕輕一碰,這人就碎了。
她無助地淌著淚,從低聲嗚咽到嚎啕痛哭,像極了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小幼童,除了遵從本能哭泣再做不了任何。
“沐雪姐姐……別離開我……我沒有爹爹……沒有娘親……連弟弟也不在了……只有你這個姐姐……別死好不好……別丟下我一個人……”
沐雪大口大口喘著氣,強(qiáng)撐著不愿閉眼,她還不能死,有些話尚未道明,那是埋在她心底數(shù)年的、日日夜夜折磨著她的、唯有瀕死之際才敢吐露的真相。
“公主莫哭,沐雪實(shí)乃蘇晏派來你身邊的細(xì)作,為我這樣的人哭,不值得?!?/p>
蘇念已然哭得有些迷糊了,根本理解不了這話是什么意思,只一味地哭求沐雪別離開自己。
“公主與蘇晏的初遇,不是偶然,是我有意引你去見他的?!?/p>
“我一早便知你二人是血親,卻由著你情根深種,未曾一言相勸。”
“蘇晏趁你醉酒欲行不軌的那一晚,我就在門外,可我沒有阻止,放任他侵犯了你?!?/p>
“我不是你姐姐,你于我而言只是一個任務(wù),一個助我獲取自由的工具?!?/p>
這番話在沐雪心中壓了許多年,此刻一氣吐出竟未有片刻停頓,說罷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勾起上揚(yáng)的弧度,苦澀至極。
“明白了嗎?我在利用你,從始至終……”
蘇念漸漸止了哭,看著沐雪的眼神一點(diǎn)一點(diǎn)復(fù)雜起來,不是恨,不是怨,甚至沒有厭,就只是深深瞧著。
驀地,只見她用力抹一把眼角淚痕,垂下腦袋拉進(jìn)與沐雪的距離,一字一句鄭重道:“我原諒你了,沐雪,你做的一切我都原諒,別離開我好不好?”
沐雪神色一滯,緊跟著便是難以言喻的哽塞涌上喉頭,迫得她只能用疾言厲色去掩飾。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和蘇晏是一伙的!我害你不比他少,你究竟知不知道!”
蘇念聞言,好容易忍住的眼淚又一次洶涌噴出,當(dāng)即不甘示弱地喊回去:“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樣!我只是不想你死!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活著!”
沐雪微微搖了搖頭,眉眼間蘊(yùn)著濃濃的不舍,她用盡最后的力氣輕抬指尖,想撫一撫蘇念的臉頰,卻終不可得,只留下一句輕聲嘆息:“傻子,恨我會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