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比別人晚走幾天。
他奢望著可以——雖然不指望所有的人,但至少也是盡可能多的,帶著他們離開北京,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從宮里帶出來的錢還有不少,也許他到了某個地方,就可以開個工廠,可以給窮人們工作,給他們一個容身之處,就想他多年前的一位好友寫的一句詩里那樣:“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p>
他在京城里游走著,勸說著人們,奢望可以有人可以與他一起逃離。
但是,也只是奢望。偌大的京城,沒有一個人愿意和他一起離開。清為了這件事,又足足耽擱了快兩個月。
等他終于狠下心來,準備自己先走的時候,北京城的內城已經(jīng)淪陷了。
清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洋人攻破了紫禁城,順治門被大炮轟開,城樓上插滿了五顏六色的旗幟,但是卻沒有一面屬于大清。
洋人很高興,特許軍隊公開搶劫三日,整座城市被硝煙彌漫,讓清看不清來時的路,更看不清以后的路,只能看見滿是泥濘和鮮血的地面,還有一具具尸體,死不瞑目的尸體。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無助,只是漫無目的的狂奔。
他跑著跑著,竟一口氣跑到了城郊,這里遠沒有城中心那么繁華,因此硝煙要淡一些。但是仍舊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強忍著血腥氣鉆進鼻腔帶來的不適感,在死人堆里翻找著生的氣息。
清尋著里面的一絲細微的哭聲,找到了一個幸存的男孩,男孩怔怔的望著他,仿佛他是天神下凡。
男孩握著清的手,只是一個勁的哭,“砰!”子彈裹挾著熱氣,直接貫穿了男孩的額頭,溫熱的鮮血濺射在清的臉上,與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清愣住了,這是他第二次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某種力量驅使他回頭看,于是他這么做了。只見不遠處一群俄國士兵站在那里,為首的那個一襲黑色皮質軍裝,即使是在這樣慘烈的大屠殺中也是一塵不染,他感受到了清的目光,回過頭來。
不得不說,那人樣貌十分出眾,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軍帽下是奶金色的頭發(fā),但他的眼睛確是干涸的鮮血一般濃稠的的暗紅,他手中的黑色手槍槍口還在微微冒著熱氣。
清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仇恨,他瞬間把幾千年的教養(yǎng)忘在了腦后,他用盡全力的把最下流的臟話像那人一股腦拋去。
清的身體更加孱弱了,他連劍都拿不起來,只能辱罵他,詛咒他。那人聽了瞇了瞇眼,眼中流露出危險的殺氣。他抽出腰間的軍刀,道:“小子,敢這么和我說話嗎?”說著便刺想清的心臟。
他本想看著清死去,但清雖然臉都痛的扭曲了,但是他還活著。
那人一愣,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收起軍刀,到:“原來,你我是一樣的的人,后會有期吧。”
清昏過去的最后一個念頭是:“誰TM要和你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