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秋是一年中最舒朗的時節(jié)。
公主府后院的銀杏葉剛剛泛出金邊,在微涼的晨風(fēng)里簌簌作響。
芙蕖坐在臨窗的紫檀案前,手邊一盞君山銀針氤氳著熱氣,茶香混著窗外飄來的桂花香,在殿內(nèi)縈繞不散。
她執(zhí)朱筆替自己父皇批閱奏折時,袖口的金線刺繡在陽光下閃爍著細(xì)碎的光,偶爾有風(fēng)穿過雕花窗欞,掀起案上奏折的一角。
秀梔無聲地踏入殿內(nèi),腳下織金地毯吞沒了所有足音。
她今日著正三品女官服制,墨藍(lán)宮裝襯得膚色如雪,腰間懸著一柄細(xì)劍,劍鞘上纏著暗紅的絲絳。
這柄劍還是去年秋獵時,芙蕖親手賜的。
“殿下?!毙銞d行禮時,下擺的衣角紋絲不動,“高明已扮作瞎眼道士,入了平津侯府?!?/p>
她頓了頓,眼角余光掃過芙蕖執(zhí)筆的指尖,“聽說藏大人那邊……皇陵修繕已近尾聲,工部呈報,比預(yù)期快了半月。”
“啪”的一聲,芙蕖將折子擲在案上,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雀鳥。
她唇角抿得極緊,眼底似有寒芒掠過,“誰準(zhǔn)你提他的?”
芙蕖煩躁地將手中的朱筆擲于折子之旁,眉宇間盡顯不悅,“那個沒心沒肺的家伙,消失了這么久,竟然連一封書信都不曾寄來。本宮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guān)他的消息!”
秀梔立刻垂首,卻仍瞥見公主腕間那枚廉價的玉鐲。
她微微挑眉,這不是藏海離京前夜親手戴上的嗎?
此刻,這枚手鐲在秋陽下泛著溫潤的光。
芙蕖隨手抓起一封欽天監(jiān)的折子,朱筆在“殉葬工匠”四字上狠狠劃了一道,“褚懷明好大的膽子?!?/p>
墨跡暈開,像一灘干涸的血。
窗外忽然飄來一陣琴聲,不知是哪院的樂伎在調(diào)弦。
秀梔聽著那斷續(xù)的音律,輕聲道:“欽天監(jiān)測算,十日后是吉日,宜下葬?!?/p>
芙蕖冷笑,指尖撫過案上鎮(zhèn)紙。
那是塊青玉雕的貔貅,眼睛鑲著兩顆紅寶石,在光下如血般刺目。
“去告訴褚懷明,本宮昨夜夢見皇祖母了?!彼鋈还雌鸫浇牵σ鈪s未達(dá)眼底,“她老人家說,平生最恨枉造殺孽之人。”
秀梔眸光微動,立刻領(lǐng)會,“殿下的意思,是讓工匠們塑泥身代之?”
“聰明?!避睫难g解下鳳凰令,金令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穩(wěn)穩(wěn)落入秀梔掌心,“他若抗命——”
“錚”的一聲,秀梔腰間細(xì)劍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她眉眼如刃,“就地斬殺,屬下明白的?!?/p>
秋風(fēng)穿堂而過,卷起案上幾頁奏折,也帶著丹桂的甜香撩動了芙蕖鬢邊的碎發(fā)。
芙蕖望著秀梔離去的背影,忽然伸手按住其中一頁。
那是工部呈報的皇陵圖冊,角落繪著監(jiān)工官的簽押,字跡清峻挺拔,與那人一樣看似溫潤,實則暗藏鋒芒。
窗外一隊南遷的雁群掠過晴空,鳴叫聲驚醒了芙蕖的怔忡。
她正要合上冊頁,忽見陽光穿透紙背,將字里行間的秘密照得纖毫畢現(xiàn)。
每段首字連綴,竟是一句“臣很思念您,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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