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傳來環(huán)佩叮咚。
藏海轉(zhuǎn)身,看見秀梔執(zhí)傘而來,墨藍官服襯得她眉目如刀,“殿下問,大人可還記得那泥人的約定?”
滿朝嘩然。
全都驚愕于昭陽公主明目張膽的直白。
可藏海只是從容地撣了撣衣袖,從懷中取出一枚泥塑的小像。
那眉眼,那唇角,活脫脫是九重紗帳里的昭陽公主。
“下官日夜帶在身上?!彼曇舨淮?,卻足夠讓周圍豎著耳朵的官員們聽清,“畢竟……”
指尖撫過泥像腕間金鐲的紋路,“大樹底下好乘涼。”
雨勢漸急,將他的低笑與未盡之語都淹沒在喧囂里。
唯有那柄梅花傘上的金星,在灰蒙的雨幕中亮得刺眼。
……
也不清楚藏海究竟是如何私下里與平津侯溝通的,原本因痛失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屬而憤怒難平的他,這些日子里,對待藏海又溫和了起來。
一時間,藏海租住的小院前,落葉還未掃凈,便又被往來車馬碾作塵泥。
這不,平津侯府的鎏金馬車剛走,戶部尚書的青帷小轎又至。
藏海倚在門邊,指尖把玩著一枚白玉棋子,面上笑意溫潤,眼底卻已浮起一絲不耐。
院中石桌上堆滿賀禮。
蘇繡錦緞、紫檀筆架、西域進貢的琉璃盞,連廊下都摞著幾口沉甸甸的紅木箱。
“藏大人,這是下官一點心意……”
新任的工部員外郎躬身遞上禮單,卻被一陣秋風(fēng)掀翻了頁角。
藏海余光瞥見“夜明珠三顆”的字樣,忽然想起昨夜芙蕖把玩他腰間玉佩時說的話,“這些俗物,也配入你的眼?”
他輕笑一聲,正要婉拒,忽聽巷口傳來一陣騷動。
八名玄甲侍衛(wèi)開道,平津侯的儀仗去而復(fù)返。
侯爺踩著滿地碎葉大步而來,腰間玉帶扣映著秋陽,晃得人睜不開眼。
“本侯思來想去——”平津侯一把按住藏海肩膀,力道大得能捏碎核桃,“你既得殿下青眼,住這破院子實在不成體統(tǒng)?!?/p>
他環(huán)視滿院賀禮,突然壓低聲音,“不如搬去本侯的別苑?”
藏海垂眸,棋子“嗒”地落在石桌上。
他袖中露出一角杏色信箋。
那是今晨秀梔送來的,帶著海棠苑特有的沉水香。
“侯爺美意,只是……”他抬眼時,恰有一片銀杏飄落肩頭,“殿下已命人收拾了海棠苑的東廂?!?/p>
平津侯的表情瞬間精彩紛呈。
他松開手,大笑著拍打藏海后背,“好!好!你小子果然有出息!”
笑聲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也嚇退了剛抬腳進門的禮部侍郎。
……
海棠苑的朱漆大門在藏海身后緩緩閉合,將一眾窺探的視線隔絕在外。
院中鋪著厚厚的銀杏毯,踩上去沙沙作響。
芙蕖正倚在臨水的曲廊邊,指尖捻著魚食,身上的華服逶迤如云。
“搬個家也要鬧得滿城風(fēng)雨?”
她揚手撒出一把餌料,錦鯉爭食激起的水花濺濕了藏海衣擺。
藏海解下沾塵的外袍搭在廊柱上,露出內(nèi)里繡著星紋的雪白中衣,“殿下不是早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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