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先是領(lǐng)著你去了公廚,結(jié)果壓根沒有看見匡連海,你倆又在他平日里經(jīng)常待著的幾個地方來回跑了幾趟,并連連詢問了幾個門派弟子,才在緊靠后門、靜謐矗立的月華峰上尋得他的身影。
一輪皎潔明月高掛天際,如水銀般的月華悄然灑在他身上,平添幾許清寂之氣。微涼夜風(fēng)輕輕吹拂,撥動著他飄逸的發(fā)絲,溫柔地?fù)徇^那張世間罕有的絕美側(cè)顏……此刻,你腦海中竟不期然浮現(xiàn)出一句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p>
潘玉【拉著你高興地跑過去】大師兄!可算是找到你了!
匡連海沒動彈分毫,就那么穩(wěn)穩(wěn)坐著,手里的木質(zhì)酒杯輕輕放落。隨后,微微側(cè)轉(zhuǎn)那半邊身子,一對勾人的丹鳳眼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你和潘玉的臉龐,眼神里透著慵懶的意味。
匡連海你們怎么來了?
潘玉【將你往前推了推】大師兄,你還不知道吧?小綰綰她呀,一聽說只要把藥喝了我就帶著她來找你,就直接把那苦得要死的湯藥一口悶了呢!
葉綰綰【聞言,頓時覺得臉像火燒一般熱了起來,慌忙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衣角】
匡連海【輕笑一聲】原來,綰綰竟這般掛念為師么?
葉綰綰【更緊張了】我……那個……
潘玉【暗自偷笑,拍了拍你的肩膀】小綰綰,你們慢慢聊吧。
潘玉【看向匡連海,扮了個調(diào)皮的鬼臉】大師兄,你交給我的任務(wù)圓滿完成咯,師妹我就先走一步啦!
說完,潘玉一臉嬉笑地朝著你們倆擺擺手,緊接著身形一轉(zhuǎn),輕盈瀟灑地躍向空中,精準(zhǔn)無誤地降落在山腳處,邊走邊哼著小曲兒離開了。
如此,這清冷安靜的月華峰上,便只剩下你與匡連海二人了。
匡連海【微抬下巴,示意你坐里側(cè)】坐吧,你剛醒,不宜久站。
葉綰綰哦、哦哦。
你移步至在他的身側(cè)緩緩坐下,匡連海的身軀猶如一道屏障,隔絕了夜晚絲絲涼風(fēng)。
在這方寸之地,你竟絲毫未感到半點(diǎn)寒意。
匡連海綰綰,夜里風(fēng)涼,你的身子骨弱,為何不在屋內(nèi)休息?
葉綰綰【怯怯地絞著手指,不敢看他】我……我想和師父待在一起。
匡連海【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綰綰,如今你已年方二八,怎的還像小時候這般黏我?
葉綰綰【理直氣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女兒親近爹爹這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么!
匡連海【擺出認(rèn)真的神情】哎哎,打住,為師也就年長你幾歲,頂多算是兄長。
僅僅一個小玩笑,就輕輕松松地幫你驅(qū)散了緊張和不安的情緒,他依舊是你熟悉的那個溫文爾雅、幽默風(fēng)趣的師父。
葉綰綰【仰起頭,望著夜空中的點(diǎn)點(diǎn)繁星】師父呀,您總說我長不大,可您也總是將我視作小孩子呢。
匡連海【挑眉】哦?
葉綰綰您知道我最討厭喝那苦得要命的湯藥,便讓師叔用桂花糖哄我喝……您瞧瞧,這是不是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了?
匡連海【笑】呵呵——還記得,你剛被我?guī)Щ亻T派的數(shù)月,須得每日喝一碗湯藥來調(diào)養(yǎng)身子……
匡連海那時,你為了不喝苦藥,躲進(jìn)衣柜里,藏到床底下,還被我追著在門派里到處跑……結(jié)果最后還是被我逮住,苦著一張臉把藥給喝了。
葉綰綰可不是嘛,也不怕告訴師父,那時我還因?yàn)檫@事,在心里悄悄記恨您好長一段時間呢。
匡連海【擺出一副苦惱的表情】是嗎?那綰綰看在后來我特地去向師祖請教,并且悄悄溜出去帶回桂花糖哄你吃藥的份上,原諒我吧?
葉綰綰【扭頭看向他,笑眼盈盈】好吧,功過相抵,綰綰我就寬宏大量一回……不過,下不為例噢~
匡連海【笑笑不語,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氣悄悄溜進(jìn)你的鼻子,有種似曾相識又頗為新鮮的感覺。
想當(dāng)年,你還是個稚嫩的小家伙,對酒充滿好奇。趁著匡連海外出辦事,你忍不住偷喝了一杯。哪知這一口下去,你就徹底“斷片兒”了,直接醉得人事不省。
幸好匡連海及時趕回,要不然,那天你可真差點(diǎn)把自己的小命給“交待”出去了。
你記得,那天匡連海在責(zé)訓(xùn)你時,說這酒名曰“醉塵夢”,是一種烈酒,即便是酒量好的人,一次也只能喝半壇。
葉綰綰【微微蹙眉,輕輕按住他又想倒酒的手】師父,這是“醉塵夢”吧?您為何要喝這樣的烈酒?
匡連海【沉默片刻,終究是將酒杯放下,嘆息一聲】今日潘玉師妹告訴我,她后天便要下山,離開門派了。
葉綰綰【心中似是掀起陣陣波瀾,表面卻極力保持鎮(zhèn)定】師叔她只是去完成師祖交代的任務(wù)吧?很快就會回來的。
匡連海【垂下眼簾,聲音嘶啞】不……她說,她這次下山,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
那嘶啞得幾乎粘稠的鼻音,鳳眸因酒意泛起的微紅與朦朧,匡連海他,早就醉了。
只是他仍在你面前硬撐著,竭力維持著一副清醒的模樣。興許,他是不愿讓你目睹他,你的師父此刻如此失態(tài)的一面吧。
葉綰綰【心中陣陣抽痛著,不愿承認(rèn)的嫉妒纏繞在你的心頭】(師父……您就那么喜歡潘玉師叔嗎……?喜歡到僅僅只是……聽到她要離開門派的消息,便如此失態(tài)……)
葉綰綰【聲線不由得冷了幾分,移開視線】師父是怎么想的呢?
匡連海我想……我想陪她一起下山。
葉綰綰【心中一窒】那……綰綰呢?
此時此刻,你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絲難以言明的期待,他,會不會對你說……
“綰綰是為師的小徒弟,自然也是要帶走的?!?/p>
匡連海【閉了閉眼,片刻后才開口道】綰綰,你要學(xué)的還很多,便留在門派內(nèi)吧,我會向師祖道明一切緣由,想必他不會怪罪于你的。
事實(shí)上,你早該明白,現(xiàn)實(shí)是殘酷的,不是么?
你的心……真的好痛啊……
葉綰綰【淚珠悄悄滑落】師父,綰綰……真的不可以與您一起離開么?
匡連海……
夜色漸沉,風(fēng)聲喧囂,但你卻感到,此刻匡連海的沉默,比這深夜刺骨的寒風(fēng)還要冰冷許多。
葉綰綰【不知怎的,你忽然很想笑,明明痛的要命,卻十分可笑】呵呵呵呵……
匡連海【似是沒料到你會這般反應(yīng),神色擔(dān)憂,伸手探向你的臉龐】綰綰,你怎么……哭了?
葉綰綰【用力拍開他的手,身形微晃地強(qiáng)行站起,眼眶通紅滿臉淚痕,直勾勾地瞪著他,厲聲喝道】別碰我??!
匡連海【愕然】
葉綰綰師父,我于您而言,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葉綰綰您為什么……要選擇拋下我?與您相識十余年,難道我在您的心中,就是隨時都可以拋下的累贅嗎?
匡連海不…不是的,我只是想……
葉綰綰【歇斯底里】是!您想!您認(rèn)為!什么都是您自己的想法!
葉綰綰您可曾有……問過我的想法嗎?
匡連海【語塞】我……
匡連海望著眼前這個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卻聲嘶力竭的少女,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從不曾想到會從她這兒聽見的。
此刻,匡連海忽然意識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的小徒弟葉綰綰,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天真懵懂,對他的一切安排默然聽從的小丫頭了……她,確確實(shí)實(shí)是長大了。
葉綰綰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門派內(nèi),不想跟除了您以外的人學(xué)習(xí)練功,更不想與您分開……
葉綰綰我只想跟在師父的身邊,只想當(dāng)師父的小徒弟……
葉綰綰難道……就如此難么?
你期盼著,他開口說些什么。
惱怒的責(zé)罵,亦或用溫柔卻虛假的言語來哄騙你都好……
匡連海【緊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fā)地移開停留在你臉龐上的視線】
為什么……為什么他不說話?
即使你對他這般惡語相向,也無法撥動他的心弦,無法攪動他的情緒么?
你大抵是瘋了吧……否則,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妄想呢?
葉綰綰【仿佛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氣,踉踉蹌蹌地轉(zhuǎn)過身,語調(diào)冰涼】師父……我真的,好羨慕師叔……
葉綰綰至少,您永遠(yuǎn)不會對她這般殘忍……
少女那滿載哀怨與悲傷的話語,如同夜風(fēng)中飄零的音符,輕柔地滑過匡連海的耳畔,最終消隱于無盡暗夜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