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天氣晴。
海浪拍打著沙灘,卷入好幾個在沙地上螃蟹,又驚起好幾個海鷗逃到空中逃竄。
這片金黃色的沙地被大面積陽光照耀,曬在身上卻不覺得炎熱,只有暖意順著四肢百骸蔓延,有一個太陽傘矗立在離海邊不遠處,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乘涼處。
“會長,丹尼爾那家伙又去叨擾時淮了?!眰阆抡局粋€西裝革履的男人,唇紅齒白,又掛著一副金絲眼鏡,垂下來的那細長的眼鏡鏈掛在耳后,在斜照進來的陽光襯托下,閃閃發(fā)光。
被他稱作會長的人半合著眼,那掩藏在睫羽下的眼眸深邃,靜靜地看著對面因陽光照樣而顯得波光粼粼的海面,嘴角上揚。
“讓他去吧?!彼f道,“今天太陽很好,也是個好日子?!?/p>
白六意有所指,今天或許的確是個好日子,身旁的木柯只是沉默了一會,便微微彎了彎腰,向其示意自己要退下了。
徒留躺在傘下,悠然自得地看著書的白六輕笑。
屋內(nèi)。
厚重的窗簾緊閉,隔絕開窗外的大片陽光,海浪擊打著礁石、海岸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到大床上熟睡的人的耳邊。
一個金發(fā)少年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臉部白凈,那雙翠綠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這個將臉裸露在空氣中的少年,皺了皺眉。
自從時淮加入流浪馬戲團,又在白六強制性要求下搬到這里常駐后,他就每天雷打不動來騷擾對方睡覺,也有幾次會安靜觀察對方的睡顏。
白六時常會早早地下副本,而時淮睡眠質(zhì)量一向很差,那雙被黑發(fā)遮掩的眼睛底下常常有些青黑。
又經(jīng)過好幾次的折磨,臉色早就蒼白的不像話,每次洗臉撩開劉海時,丹尼爾總能看見他無神的眼眸底下有一大片烏黑,配上臉色。
像死了一周的尸/體。
丹尼爾不曾窺見過時淮的過去,在他認識和觀察他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這家伙睡覺會先把所有能遮住的光遮住,窗簾常年拉死,保證不讓一絲光透進來,臥室也不開燈,進來只有一片昏暗。
睡著的時候會側(cè)躺弓著腰,布滿傷痕的指腹緊緊拽住被子,下半場臉也會埋在被褥里,只能看見他雜亂翹起的黑發(fā)。
丹尼爾皺了皺眉,覺得今天的時淮哪哪都不對勁,上手拽了一下他的被子,本以為會很艱難,卻沒想到這么快就拽下來了。
他目光掠過裸露在空氣中的一截小腹,疤痕遍布,甚至還纏著一截繃帶。
躺在床上的薛聞風(fēng)眼皮顫了一下,突然的冰涼讓他轉(zhuǎn)了個身,手在空氣中亂動了一下,摸到被子蓋在自己的肚臍眼上,又睡了過去。
“嘖,時淮?!钡つ釥柊櫭?,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摁在那突出的腕骨,“起床!”
被拽起床的薛聞風(fēng)終于清醒了一下,但腦子還有些迷糊,睡眼惺忪,頭發(fā)亂糟糟的,聽到丹尼爾的叫聲,還眨了眨眼。
今天什么日子?他房間里怎么這么暗?
但薛聞風(fēng)還是抬起手,摸索著放在丹尼爾的頭上揉了揉,打著哈欠說:“丹尼爾?今天很困,游戲下午再打啦。”
說罷,薛聞風(fēng)又想往后躺下去,但是丹尼爾手下使勁,把他又拽了回來。
這下薛聞風(fēng)是徹底清醒了,他掀開眼皮,看了一眼現(xiàn)在的場景——過長的劉海微微擋了下他的視野,但周遭昏暗的一切和衣領(lǐng)勒住后頸的力度都在提醒他不對勁。
面前的丹尼爾臉色下沉,眼眸像毒蛇看著獵物一般緊緊地盯著他,
不對勁、不對勁。
丹尼爾雖然有時候會過來叨擾,但不會這樣一副看敵人的樣子盯著他。
等一下——
丹尼爾、遮掩視野的頭發(fā)和昏暗的場景。
還有耳邊隱約的海浪聲。
這不是他家。
這也不是鏡城。
意識到這點的薛聞風(fēng)猛地清醒過來,他抬起頭看著丹尼爾,一字一句地命令:“松、開?!?/p>
丹尼爾有些不悅,直接拽起他朝旁邊一丟,冷哼一聲,“誰稀罕和你這個拖后腿地呆一塊。”
躺在地上的薛聞風(fēng)呼出一口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直接走進洗漱間洗漱,很顯然。
這里已經(jīng)不是白柳所存在的世界線了,是白六的。
他見過白六帶領(lǐng)的流浪馬戲團,一群瘋子,內(nèi)部也極度不和,尤其是丹尼爾,這家伙看不慣所有人。
牧四誠一巴掌,時淮兩巴掌,木柯這家伙更是降龍十八掌。
但聽唐二打自己所闡述的情況來看,丹尼爾對于時淮保持著一個很微妙的態(tài)度,討厭又嫌棄,但有時候又會在某個角落盯著時淮發(fā)呆。
搞不懂瘋子的想法。
但是時淮這比死了幾天的尸體還要白的臉色,和擋了一大半臉的頭發(fā),處處都透著一股病弱感,很像年少剛成年的自己。
薛聞風(fēng)嘆了口氣,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走出去時,丹尼爾已經(jīng)離開了,他又去了客廳,時淮的衣服有些寬大,配色都是黑白灰,薛聞風(fēng)挽了一下衣袖,打量了一下這個客廳布局。
很大,處處透著一股子金錢的味道。
劉佳儀坐在沙發(fā)上咬著一片吐司,那雙明亮的眼瞥了一眼路過的時淮又收回,一言不發(fā),看著電視。
薛聞風(fēng)不清楚他們的相處方式,只是覺得他們會像一盤散沙。
分則各自為王,合則一盤散沙。
他隨手拿了一片吐司,坐在另外一個單人沙發(fā)上默默咀嚼吞咽,二人相顧無言,一時之間只有電視的聲音響起。
氣氛很微妙。
非常微妙,直到牧四誠穿著一件無肩短袖路過,也拿了一片吐司,坐在了薛聞風(fēng)的對面,視線落在他身上,又轉(zhuǎn)過頭。
“你說,”牧四誠率先打破僵局,“老大還會讓我們?nèi)ヲ}擾那個小老大嗎?”
“呵,你想的真多?!边@是劉佳儀在嘲諷。
“不太可能?!边@是加入進來的唐二打,他坐在劉佳儀的另一側(cè),靠近薛聞風(fēng)的位置。
“難不成你還想去見見那個白柳身邊呆著的廢物時淮?”這是剛回來的木柯。
“。。?!边@是莫名其妙被罵的薛聞風(fēng)。
他埋頭苦吃吐司,選擇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是很明顯這個牧四誠也對他抱有極大的興趣:“話怎么能這么說,時淮看見那個小時淮,不也很激動嗎?”
“時淮你說呢?”
牧四誠cue了一下對面自從在就一直不說話的人,眼底劃過一絲了然。
“倒沒什么,看見那家伙過的如此頹廢,有些想笑而已?!?/p>
薛聞風(fēng)移開目光,不想跟人對視,他不想呆在這了,不是熟悉的人,不是熟悉的場景。
令他有些擔(dān)憂。
和淡淡地不安。
窗外天光乍現(xiàn),可屋內(nèi)卻一片死寂,對面的牧四誠突然站起身來,他的小臂因為常年鍛煉要比薛聞風(fēng)認識的那個牧四誠要健碩些,此時這條小臂正壓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一邊撩開薛聞風(fēng)的劉海,一邊惡劣地朝他的臉吹了一口氣。
“原來小時淮是這么評價自己的嗎?”
薛聞風(fēng)聞言有些瞪大眼,眼底地震顫被很好的捕捉,他看見眼前的人笑容惡劣,虎口卡在自己的下顎,指腹有意無意地壓在自己的下唇。
“看來又是我們老大的惡趣味,對吧?”牧四誠轉(zhuǎn)頭向旁邊的人說道,唐二打看不下去,一把拽過被鉗制的薛聞風(fēng)。
“好了,牧四誠?!碧贫蛑浦梗凹热话琢€沒說什么,就先別動手。”
“是啊,猴子,你不也挺想看看這個小時淮嗎?”劉佳儀看了一眼牧四誠,說道。
木柯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有意無意地打量這個換了芯子的隊友。
他和時淮素不相識,不像薛聞風(fēng)和另外一個他一樣,在白六出現(xiàn)之前,有特殊的交集。
只是靜靜地看著,想起五棟樓副本時的木柯,一臉嘲諷地對他說——
你沒有薛聞風(fēng)這樣好的朋友吧。
我有,薛聞風(fēng)會信任我,無條件地支持我,站在我的身邊。
木柯承認,他有些嫉妒,但那又怎么樣,一個薛聞風(fēng)而已,還遠不如他的會長。
那個木柯著實是個蠢貨,去喜歡時淮這樣一個無聊的家伙。
薛聞風(fēng)眨眼,輕笑開口:“這不是副本吧,你們對我也沒什么好說的?!?/p>
“既然如此,要不等一天過去,再看看屬于你們的時淮會不會回來呢?”
薛聞風(fēng)不想多說,可眼下只有這情況了。
但這些人也很快老實了下來,因為白六發(fā)話了。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只是輕笑。
薛聞風(fēng)不說話,起身遠離了暗流涌動地中心。
他知道這或許是白六惡趣味興起,才讓他來了這里。
反正沒多久就會回去,跟他們相安無事待一兩天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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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風(fēng)六線分上下了,還有一章晚點寫
感謝半夏十二時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