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珩討厭離別,所以他騎著馬便出了城,錯過了溫壺酒與百里東君的目送,錯過了司空長風看著他的背影的眼神
他離開藥王谷那日也是如此,留了一封信,掛了一夜的紅絲綢,天還未亮便去最近的城鎮(zhèn)牽馬
因為見了也只會難過,所以還不如不見,江知珩是這么想的
.
【樹林】
彎月如鉤,靜靜地掛在樹梢枝頭
騎了許久馬的江知珩看看天色終于停下來腳步,將馬系在一棵樹的旁邊,升起了篝火
耳邊是篝火燃燒木頭噼里啪啦的響聲,江知珩看著眼前的篝火,火光見灼,亙長熱烈的映在他的眸子里
他拿起旁邊的樹枝竟是舞動起來
說他劍癡也不為過,一天到晚腦子里不是劍就是醫(yī),在藥王谷他就過著這樣單純的生活,哪怕到了江湖,他也依舊沒有改變
沒有任何劍招,就只是單純的舞動,覺得該旋身便旋身,覺得該揮劍便揮劍,劍隨心動,也只隨心動
時而宛如飄帶般柔情似水,時而宛如閃電般氣勢破空,轉身,點劍,手腕轉動,劍也隨著慢慢轉動
不遠處有一少年牽著一匹白馬從林中走出,穿著一身灰袍,臉上黑乎乎的,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或許是因此,他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暗暈的橘紅色在少年的眼中蕩開,像是飲下燒喉的烈酒,燒灼著五臟六腑,粗糲的手指在劍柄上緩緩摩挲,他竟連江知珩停下都沒發(fā)現
而發(fā)現有人來的江知珩望向那位身處昏黑中的灰衣少年,雙眼一眨間,三瓣幽藍色的花瓣突然不聽話地自動浮現
哪怕在黑夜中依然顯眼的滿天黑線密密麻麻,數不盡地纏繞在灰衣少年的身上
江知珩的心怦怦直跳,閃現出一絲幽藍色光的眼瞳中清晰地映出那位灰衣少年的身影——
遮天的五顏六色的絲線中,數不盡的黑線纏繞著灰衣少年,四肢,身軀,甚至漫過口鼻
江知珩的瞳孔劇烈收縮,呼吸沉重而急促,拿劍的手微微顫抖,耳邊似有聲音回響,直至顫抖蔓延全身
——“我曾經也想成為這樣的劍客”
——“我的一生似乎都在失去”
——“我越來越絕望”
——“來圍剿我的,居然是一些故人”
——“我這一次毀掉了很多人的家”
——“讓我,將這條命,還給天下”
一股寒意涌上江知珩的脊背,令他震驚,震驚到毛骨悚然,震驚到他悲不自勝
“天道…”
江知珩呆愣在原地,明明靠近篝火,卻渾身冰冷,淚水在眼里搖曳,宛如秋天的露珠般剔透,他的喉嚨干澀無聲:
“在殺他”
一時間,兩人在黑暗中遙遙站立,誰都沒有了動作
江知珩斂了斂眸,眼中的淚光似乎從未出現過,但心中仍然極快地跳動著,再次抬眸時,三化浮花瞳消失,他看見了少年真正的面貌
牽著馬匹的灰衣少年從黑暗中走來,姿態(tài)卓然,笑意舒朗,烏黑眼眸中閃著光芒,少年俠客風姿如玉
他似乎察覺到了江知珩的視線,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發(fā)現什么都沒有,疑惑問向江知珩:“你在看什么?”
江知珩薄唇張了張,覺得少年剛剛的動作天真,無知,可憐到了極點:“…我在看一個…”
——我站在故事的開頭
垂下眼眸的江知珩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澀的唇瓣,手指慢慢蜷縮,他緩緩開口,聽到了自己極快的心跳
——看到了他
“非常,非常……”
——走向必死的結局
“……幸福的結局”
恢弘絢爛,走近了的葉鼎之才發(fā)現眼前的少年穿著一襲白衣,目光勾勒眼前少年的風華,嘴角含笑
原先他還以為少年穿了一身紅衣呢
隨后
耐心聽完眼前少年話的葉鼎之不知為何收住了嘴角的笑容,他怔愣住,右手緩緩按上了自己的心,心跳在莫名加快
他不知為何,低聲默念:
“一個,非常,非?!?/p>
“幸福的結局”
尾音輕輕消散在黑夜中,只余下兩位少年,以及最初篝火燃燒木頭,噼里啪啦的響聲
仿佛石中火夢,只得一瞬
寧靜的夜空中,突然被雷電劃破,耀眼的光芒照耀黑暗,如萬馬奔騰,震撼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狂風大作
對視的兩人同時抬頭看向天空,葉鼎之不明白為何天降異象,而江知珩則是三化浮花瞳第二次不聽話地自己打開
一道雷霆破空,化為一道巨大的雷光直直地打在江知珩與葉鼎之的中間,仿佛凌駕于世間的一切,將中間的土地瞬間焚燒成黑炭
天空中的雷暴肆虐,萬雷交織
江知珩似乎明白了
——天道,在警告他
江知珩看向依舊在抬頭看著天空異象的葉鼎之,盯凝著他,天道一定要他死
一陣風仿佛若有若無的手,拂過江知珩的脊背,剎那間,他的頭皮發(fā)麻,手腳冰涼,額頭上浮現細細密密的冷汗
江知珩的右手緊握,指甲掐進了掌心,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最終他抬起頭,將篝火熄滅,去大樹旁解下系馬的韁繩
似乎是因為他的動作,天上的濃云漸漸褪去,雷電逐漸消失
上馬,拿著韁繩的手依舊緊握,他要轉身離開了,畢竟,他怕麻煩,不是嗎?
但是
“兄臺?”,江知珩端坐在馬背上,額頭上甚至還帶著原先的冷汗,他卻笑了出來,“看樣子要下雨了”
“兄臺可愿與我同行,找一山洞避避雨?”
注意到天上的濃云,卻不在打雷的葉鼎之一個翻身登上他的白馬:“好!”
兩人騎馬向著前方走去,篝火熄滅的點點火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明亮,而月光下,一襲灰衣,一襲白衣,策馬奔馳在林地間
兩位少年青絲飄逸,身形俊逸,于那暗淡之處,仿流星光彩劃過
遠遠地聽見少年們迎著風,朗聲而談:
“不知小公子名諱?”
“在下江知珩,公子就公子,干嘛加個‘小’字”
“在下葉鼎之,我與小公子一見如故,感覺小公子更加親和一點”
“你感覺錯啦~”
“我倒覺得,是小公子感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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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自己頭皮發(fā)麻時的江知珩生理性地害怕,這是對天道,對比自己強大的本能害怕
但,低垂著頭時的江知珩,眼底是亮起了一道光,仿佛心里布滿的火種一瞬間點亮一般
緊握的,掐進掌心的右手,讓江知珩從未如此堅定
——他需要一把真正的劍
——不出三年,他要一劍破雷霆,斬天譴
什么狗屁天命,不過十六歲的江知珩騎在馬上緩緩想著,他本就是一位少年,熱血滿身
——逆天改命,有何不可
雖然,改的不是他的命
但是,就像之前所說,他不怕死,只怕死的不夠刺激,追尋刺激仿佛存在在他的本能里,乃是心之所向,便要執(zhí)行
他這一生,閑散,逍遙,刺激,為自己而活
這是,屬于江知珩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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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支持【第十次認真鞠躬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