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東君微微紅了臉,心跳如擂鼓,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呆愣。
百里東君姐姐,你是說我長得好看嗎?
沈長贏語中含笑。
沈長贏對~
她的聲音也很特別,清冽、干凈、像冰塊碰撞杯壁那般脆,又有些微啞,尾音上揚(yáng),隱約帶著鉤子。
百里東君只覺他的心也被這語調(diào)勾了一下,他是知道自己很俊的,也被太多人夸,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姐姐眼睛不好,又莫名有些別樣的感覺。
更多的是苦惱,他這樣風(fēng)流倜儻的少年郎,姐姐竟然看不到。
百里東君姐姐……
沈長贏要在門口說話嗎?
沈長贏看向酒肆內(nèi),在百里東君眼中卻是因目盲分不清他在何處的樣子。
百里東君這才察覺不妥,忙讓路道:
百里東君姐姐請進(jìn)。
百里東君小心臺階。
他一路將沈長贏引到酒肆內(nèi),在木桌旁坐下,又細(xì)心替她擦拭面前的桌案,直擦得不染半點(diǎn)塵埃,才挑眉道:
百里東君姐姐喝得慣什么酒?
沈長贏你這兒有什么酒?
小公子談到酒時總是眉飛色舞的,搖頭晃腦地報了一長串名字,當(dāng)然,也沒忘記報價。
百里東君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一共十二盞酒,一盞二十兩。
這價錢在整個柴桑城都算是最高價,不過報價的人覺得理所當(dāng)然,聽的人也面不改色。
沈長贏從懷里摸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
沈長贏那就都來一盞吧。
沈長贏不必找錢了。
那銀票的面額赫然是五百兩。
望城山的人都窮,唯獨(dú)沈長贏是個例外,只因她慣好劫富濟(jì)貧,劫旁人的富,濟(jì)她這個貧。
百里東君沒想到玉雕姐姐竟然還是個貴客,他將銀票小心抽走,忍不住看了看瞧了瞧,只覺甚是滿意。
錢財不是他心中所愛,但這是十多日來酒肆唯一一次開張,而且頭一遭有人對他的酒這么爽快,還是個美人,可不就讓人心生喜悅?
百里東君姐姐且等著,我去給你拿酒。
他去柜臺將十二盞酒放在托盤中拿了過來,貼心地放在沈長贏手邊。
沈長贏隨手拿起一盞,慢慢飲入口中。
而百里東君眼眸晶亮而璀璨,充滿期待地看向她。
百里東君姐姐覺得怎么樣?
沈長贏酒味甘澈綿長,的確是好酒。
這種酒最適合柴桑城如今這種陰冷天氣飲用,而這種陰冷天,最適合的,當(dāng)然是殺人。
沈長贏閉了閉眼,仔細(xì)品味酒的余味,恍惚間竟好似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一旁的血衣劍隱約閃過淡淡紅光,劍鞘微微震顫,已然等不及要宰割生命。
殺意泛濫,沈長贏卻只是笑了笑,她抬手按住劍鞘,放下酒杯問。
沈長贏這酒叫什么名字?
百里東君長安。
百里東君姐姐喜歡喝?我再給你取一盞。
這般醇厚的酒,是極能暖身子的。
長安長安,取的便是暖這一點(diǎn)。其實(shí)酒盞上是寫著名字的,奈何沈長贏看不真切。
百里東君想為她一一介紹,又思及還要去取酒,終于想起自己有個賠錢的店小二,轉(zhuǎn)頭一看,那人竟還趴在角落的桌案上睡覺,忍不住橫眉冷對。
百里東君司空長風(fēng)!
司空長風(fēng)動了下身子,睡得迷迷糊糊,還微微抿了抿嘴,怕是在夢中飲酒,卻半點(diǎn)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百里東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下他的腦袋。
百里東君還睡還睡!哪有店小二比掌柜的還懶的?給我起來干活了!
司空長風(fēng)痛得一個激靈,他揉了揉頭,仰頭看向百里東君。
司空長風(fēng)干什么?!
百里東君用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沈長贏的方向,想讓他去幫忙,只是話還沒開口,就見他眉頭一擰,看都沒看就提槍迎了上去,語氣冷凝。
司空長風(fēng)又是來鬧事的!
百里東君霎時大驚。
百里東君你干什么!
那桿長槍銀白而雪亮,握在少年手中如若神兵,出招極為干脆利落,直直向沈長贏刺去。
他眼神銳利如鷹,還帶著些不耐,只想快點(diǎn)打完睡覺,不料視線里卻驟然闖入一抹亮色,迅疾的槍便生生止住了一瞬。
那是個很美的女子,是司空長風(fēng)從來沒見過的美,像一尊精心雕刻的瓷器,溫潤而帶著工匠的鋒利,又因眼盲而生了殘缺的憾意,他自小流浪江湖,就沒見過這么金貴的東西。
讓他不敢去碰,更不敢打碎。
但他勉強(qiáng)止住了自己的槍,沈長贏可不打算停住自己的血衣劍,因?yàn)樗鼘?shí)在太興奮了。
沈長贏抬手,僅用劍鞘便抵住了司空長風(fēng)的槍,隨后手腕微微用力便將銀月槍震落在地,血衣劍出鞘半寸,抵住了他的喉嚨。
劍尖鋒銳,瞬間便割破了他的皮膚,雖然很淺,仍有殷紅的鮮血滲透而出,絲絲縷縷流入血衣劍正中的凹槽中,化為虛無。
百里東君誤會,都是誤會!
百里東君忙跑了上來,手指試探性將劍移開,對沈長贏道:
百里東君姐姐,都是誤會,這人是我家店小二,他以為是來鬧事的,這才動了手。
然后他又狠狠拍了下司空長風(fēng)的腦袋。
百里東君我說什么了嗎你就打?你個賠錢貨!
司空長風(fēng)不言,只是摸了摸脖子,摸到了些微粘稠的東西,忍不住嘶了聲。
這女子好強(qiáng)的內(nèi)力。
他心尖一顫,擰眉道:
司空長風(fēng)你是誰?
血衣劍飲了血,終于乖乖地待在沈長贏身側(cè),她聲音很淡。
沈長贏我是沈長贏。
百里東君突然得知她的名字,偏頭問。
百里東君姐姐,是哪幾個字啊?
沈長贏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句。
沈長贏長久地贏下去。
槐序和長嬴同為夏日,她特意將“嬴”改為“贏”,為的,正是做永遠(yuǎn)的勝者。
她沈長贏,從無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