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將搜來的無鋒令牌交給宮尚角后,一刻不停地趕往地牢接宮遠徵出來。
宮遠徵穿著單薄的衣服從地牢里走出來,他的睫毛長而密,沾了些地牢的水汽,濕漉的眼睫卻沒有顯出半分與他年歲相符的脆弱,仍然是陰沉沉的。
直到抬起頭,見到了不遠處等待著他的棠梨,他才露出了笑容。
棠梨將掛在臂彎上的厚袍給他披上,淡淡笑道,
棠梨徵公子,我說過,我會救你出來的。
長廊兩側(cè)的燭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臉廓,散發(fā)著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間,只覺玉面芙蓉,明眸生輝。
宮遠徵微微顫動著睫毛,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毫不掩飾的依賴之情,目光如同細密的絲線一般,緊緊纏繞在她的身上,專注而熾熱。
宮遠徵阿梨……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嗎?
棠梨笑而不語,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微微垂下眼眸,永遠在他身邊嗎?應該不會吧……
沒有聽到她回答的宮遠徵心中一顫,他害怕棠梨會離他而去……
夜幕低垂,更深人靜,庭院里闔無人聲,夜空中浮云流動,彎月半掩,地上忽明忽暗,墨影斑駁。
棠梨將宮遠徵送回徵宮后,自己獨自一人來到女客院落,剛一進院落便看到梅花樹下的一道倩影。
她慢慢走近,站在她身后。
前方的女子忽然開口說話,
云為衫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棠梨平靜的看著她的背影,
棠梨你知道我會來?
云為衫當然。
說著,云為衫轉(zhuǎn)身看向棠梨,黛眉輕挑,一襲月白色的素裙隱隱綽綽,罩著清冷的光暈,孑然獨立于夜色。
棠梨邁步上前,與她拉近了些許距離,那張素來波瀾不驚的臉龐上依舊是一副淡漠之色。嗓音如初春的薄冰般清冷而帶著一絲疏離。
棠梨我知道,那張紙條……是你給我的。
云為衫微微勾唇,目光里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溫軟,
云為衫你上次救了我,我這次幫了你,我們扯平了。
棠梨不過我很好奇,你身為無鋒的人卻暴露同伴,你們無鋒就這么不團結(jié)嗎?
云為衫嫣紅的唇瓣噙著一抹冷笑, 那雙精致的眼眸里泛著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暗色。
云為衫在無鋒從來沒有團結(jié)這么一說,為了活著,他們用盡了手段,鴉雀成群,孤鷹在天。
棠梨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
棠梨你就不怕暴露嗎?
云為衫眼角微微彎了彎,似乎在笑。
云為衫死在宮門手里,總比死在無鋒手里好。
盈盈月色,雪影清輝,梅花搖曳。
宮遠徵回到徵宮后,沒一會兒就去了角宮,途經(jīng)棠梨的房間時,里頭漆黑一片,毫無聲息。他不由得駐足,心中泛起絲絲疑惑,她這么早就休息了嗎?屋內(nèi)的沉寂如同一塊無形的石頭,在他心中激起一圈圈困惑的漣漪。
外頭風雪更加凜冽,雪粒打在窗紙上,又有風聲卷過。而屋內(nèi),黃銅籠中燃著炭火,暖意彌散,漸漸烘烤出冬日暖意。
案上,茶具齊全,一壺新茶正在爐火上煮著,旁邊一長排小碗,盛放著各種顏色形狀的藥材、草葉、花苞。宮尚角用煮茶的夾子夾取了幾味,放到壺中。
他剛要蓋上蓋子,宮遠徵輕輕說,
宮遠徵再加一些石斛。
宮尚角如他所言,取了一些石斛放到壺里。
茶香四溢,混合著淡淡的藥氣,讓人清心凝神。
琥珀色茶湯緩緩流入瓷杯中,熱氣蒸騰,茶香四溢。瞬間,茶香清醇,隨著裊裊升騰的白霧彌散開去。
宮尚角眼眸低垂,手指輕點著茶杯邊沿,
宮尚角遠徵弟弟,有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但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
茶香裊裊,氤氳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半遮半掩。
宮遠徵哥,你盡管說。
宮尚角我想讓你去把上官淺從女客院落那邊接回來,在角宮暫住。
宮遠徵的笑容立即沉下來,
宮遠徵這么快?
宮尚角喝了口茶,淡淡道,
宮尚角已經(jīng)定了的親事,快也好,慢也好,有什么差別?
宮遠徵不理解的問道他,
宮遠徵哥,你說你不方便去接,我能理解。但你說交給別人不放心,我就不懂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能有什么危險?
宮尚角的嘴角不覺抬了抬,
宮尚角我是怕,別人有危險。
爐火燒得正旺,宮遠徵覺得哥哥的話有些難以琢磨,連茶也不喝了。
宮尚角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
宮尚角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
宮遠徵她漂亮嗎?
宮遠徵心里有些酸澀,他似乎從未聽過哥哥夸贊誰漂亮。
他畢竟未經(jīng)情事,從前只知道暗器有多鋒利、毒藥有多劇烈,卻不知何為漂亮。
宮尚角看著剛剛開始懂得男女之情的弟弟,笑了,
宮尚角問你個問題,云為衫和上官淺,誰比較漂亮?
宮遠徵似是回憶那日在長老院,見到的云為衫和上官淺。然而,他很快又搖了搖頭,心念一轉(zhuǎn)——不論那二人的容貌如何出眾,在他心中終究抵不過阿梨的半分美麗。
宮遠徵哥哥為什么不問我她們兩人和棠梨相比,誰比較漂亮?
宮遠徵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宮尚角微微一怔,隨后笑道。
宮尚角那云為衫上官淺和棠梨相比,誰比較漂亮?
宮遠徵驕傲的說出,
宮遠徵那自然是阿梨了!
宮尚角見自家弟弟情竇初開時模樣,忍俊不禁。
宮尚角有阿梨姑娘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了。等明日你去接上官淺的時候,把阿梨姑娘也帶上。
聽到這句話,宮遠徵心中止不住的雀躍。
待宮遠徵離去后,宮尚角緩緩抬起茶杯,在指間輕輕把玩。窗戶旁搖曳的燭火映照著他模糊而深邃的輪廓,光影交錯間,他的面容忽明忽暗,顯得愈發(fā)難以捉摸。他唇角微揚,嗓音淡漠,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思,
宮尚角云為衫和上官淺,各有各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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