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
一輛馬車在數(shù)十騎的護衛(wèi)下徐徐前行。
來時他們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此刻回程卻刻意放慢了步伐。蕭若風(fēng)坐在馬車里,閉目養(yǎng)神。雷夢殺坐在他對面,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按捺不住,掀開了幕簾,望向騎著烈風(fēng)馬走在最前面的百里東君:“你知道他為什么不肯進馬車里坐?”
“他不是說了嗎,這是他和人約好的,想看看沿途的大好河山?!笔捜麸L(fēng)閉著眼睛回答道。
“這個理由你也信?”雷夢殺反駁道。
“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你從天啟城跑來抓他師父,現(xiàn)在他師父死了,他難免會把這事怪到你頭上,要是真這樣,那你可就是他的殺師仇人了!”
“我來抓他師父,和他師父最后死了,這是兩件事。”蕭若風(fēng)睜開眼睛,掀開另一邊暮簾,看向外面的紅衣女子
雷夢殺伸手打斷他:“別看了,師妹又不會跑”
蕭若風(fēng)放下暮簾,又回答道:“要是連這個都分不清,那他就不是我要找的人,也不是師父需要的弟子?!?/p>
“得了吧,他再怎么說也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十八歲心思就那么狠……”雷夢殺瞥了一眼蕭若風(fēng),連忙改口道,“心思就那么細膩啊?!?/p>
聞言,蕭若風(fēng)笑了笑
至少她和我一樣!
行至山坡時,百里東君忽然勒住馬,轉(zhuǎn)身望去,望了許久。
雷夢殺走下馬車,順著百里東君的目光望去,恍然大悟,他笑了笑:“翻過這座山坡就再也看不到乾東城了?!?/p>
下方的乾東城宛如一個小棋盤,被一些星星點點的小城鎮(zhèn)環(huán)繞其中。
百里東君嘆道:“小時候覺得乾東城好大,怎么逛都逛不完,長大后又覺得乾東城也不是很大,騎馬騎個小半日就到頭了,現(xiàn)在看來,乾東城太小了,小到只要再走遠些,就看不見了?!?/p>
“你和父母有好好道別嗎?”雷夢殺問道。
“父母都不肯見我,說要相見,就幾年后好好地回來見。只有爺爺和我說了會話,他說要是有人欺負我,就派人給他千里傳信,他帶著破風(fēng)軍來踏天啟城。”百里東君笑了笑
雷夢殺也跟著笑了:“侯爺真是豪邁的性子?!?/p>
“我不會讓他這么做,那樣就是謀反了,所以我在天啟,一定會好好的,傳回乾東城的,只可能是我名動天下的好消息!”百里東君轉(zhuǎn)身,用力一甩韁繩。
半個時辰之后,他們在一家小鎮(zhèn)上的客棧里停了下來。
客棧不大,其他護衛(wèi)們擠著幾張小桌子,角落里的一張小桌子自然留給了蕭若風(fēng)、任辛和雷夢殺。三個人相對而坐,雷夢殺倒了一杯茶:“你說他會坐過來嗎?”
“自然。”蕭若風(fēng)回道
剛剛停馬回來的百里東君只掃了一眼大堂,就毫不猶豫地朝著蕭若風(fēng)他們這桌走來,并且在蕭若風(fēng)的正對面坐了下來。
“來來來,喝茶。”雷夢殺急忙殷勤地推過去一杯茶。
“多謝?!卑倮飽|君接過茶杯,飲了一口后依然垂著頭,沒有看蕭若風(fēng)一眼。
四個人,三個不說話,氣氛微微有些尷尬,雷夢殺張了張嘴,卻終于還是沒有開口
蕭若風(fēng)飲了一口茶,開口道:“這一路你都沒看我,也沒和我說話,為什么?”
百里東君沒有回答
蕭若風(fēng)也不在意,繼續(xù)說了下去:“你要是以后真的進了稷下學(xué)堂,還得叫我一聲小師兄,你的考學(xué)品行,也都和我息息相關(guān),到那時,你可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想不理我就不理我啊?!?/p>
“我沒有不想理你?!卑倮飽|君抬起頭,望著蕭若風(fēng),“只是我很怕,你以為我會記恨你,所以……有些尷尬”
聞言,任辛勾了勾嘴角搖搖頭,蕭若風(fēng)啞然,雷夢殺則愣了一下,大笑起來:“果然還是我說的對,不管怎樣,還是有些孩子氣。”
“不,這叫少年氣?!笔捜麸L(fēng)也笑道,“你且說說,為什么你會覺得你會記恨我?”
“因為你來了,師父死了”百里東君回答得干脆
“哎,這是事實?!崩讐魵⒖隙ǖ馈?/p>
“但這是兩件事。你來了,師父死了,這兩件事看起來有著脫不開的干系,但真要這么說起來,其實要是我沒有在劍林舞劍,大家也就不會知道師父藏身在乾東城,師父也就不會死,要照這么算下來,真正害死師父的人是我。”百里東君嘆道。
雷夢殺急忙道:“千萬不能這么想,這么想就把自己繞進去了。”
“對,要是真這么想,那我也就走不出乾東城了。我真正的殺師仇人,是那兩個不明身份的無法無天,我對這一點很清楚,所以請雷兄還有小先生明白,不必多想?!?/p>
話音剛落,只見兩人舉杯對碰,雷夢殺舉著杯子在那里不知所措,任辛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后者開心地點點頭。
還是老幺好!
雷夢殺此時已經(jīng)眉開眼笑:“果然,果然,果然不愧是以后要和我們同門的人!”
蕭若風(fēng)則望著百里東君微微握緊的拳頭:“你的話還沒說完?”
百里東君用拳頭輕輕地敲了一下桌子:“是的。即便我想了很久,想了這么多道理來說服自己,心里仍然還有一股怨氣。你要是沒來,可能我爺爺加上我舅舅,就足以護住師父了。所以我仍然想……打你一頓!”
蕭若風(fēng)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等你有朝一日,能夠打得過我的時候。”
“一言為定。”百里東君沉聲道。
蕭若風(fēng)點頭:“一言為定?!?/p>
雷夢殺也終于舒了一口氣,只是搖了搖頭:“你可知道,我們蕭若風(fēng)可是李先生座下最優(yōu)秀的弟子之一,我比他早入門幾年,卻也不是他的對手。你要能打過他,怕不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了。”
百里東君喝了口酒,開口道:“很快他就不是了。”
雷夢殺惑道:“為何?”
百里東君傲然道:“因為就會是我了”
突然,他又扭頭看向雷夢殺:“之一?還有誰?”
雷夢殺示意他看向淡定飲茶的任辛。
看著任辛,百里東君疑惑不已,又小聲地問雷夢殺:“這位姐姐是不是嗓子受傷了?”
雷夢殺疑惑:“怎么會這么問?”
“同行這么多天,我就沒見她說過話!”
百里東君自以為聲音很小,但在座都是習(xí)武之人,更何況蕭若風(fēng)和任辛在他們中,境界是最高的,自然聽得清楚
聽到百里東君的回答,雷夢殺笑得停不下來,蕭若風(fēng)也是彎了彎嘴角。
任辛無奈地看向百里東君:“小公子,你莫不是忘了那天在柴桑城,是誰救的你?”
聽到這,百里東君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啊!”
而后,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因為那天光想著出風(fēng)頭了,沒仔細看”
“沒事。”話音剛落,她看向蕭若風(fēng)開口道,“我先去馬車上等你們?!?/p>
蕭若風(fēng)回答道:“好?!?/p>
隨即起身離開
見任辛離開后,百里東君轉(zhuǎn)頭又問:“她很厲害嗎?”
雷夢殺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很幸運,沒跟老幺同一年參加學(xué)堂大考”
“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喝茶!”
或許現(xiàn)在的百里東君可能還沒有理解雷夢殺的意思,但是不久后的大考中,他可算見識到了這位未來小師姐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