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小女孩甜甜地沖著你叫媽咪，你耐心地聲聲回應(yīng)，不時乘著說話空隙輕輕擦拭孩子嘴邊的殘漬。

樊振東就坐在這幅畫面的一旁，這是他從未設(shè)想過的結(jié)局。

飯后，女孩不情不愿地跟著那個眼熟的陌生女人進(jìn)了臥房。

你們這才有一搭沒一搭聊起天來。

“她幾歲了？”冒昧且失禮，可他迫切地希求著那一點(diǎn)期望，“看起來……”

“看起來不像我？”你接過話頭，開起玩笑，見他慌亂地低頭扣手，回復(fù)道：“兩歲了，長得比同齡人高不少，跟我小時候一樣，不是嗎？”

說完，你忍不住去觀察他的反應(yīng)。這幾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且先不提發(fā)胖的身軀和憔悴的目光，短袖下的胳膊留存著濕疹的傷痕，視線挪不動半分。

樊振東，相比之下，更顯無措。

聽到孩子兩歲了，這個信息一下讓他渾身顫栗，仿佛當(dāng)頭一棒將人敲暈。

“那……你幸福嗎？”

“我很幸福?！?/p>

“真的嗎？”

“真的。”

大概是不確信的，他問了三遍。

“你真的開心，對吧？”

“我真的……開心?！?/p>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卻感受不到如釋重負(fù)和高興。

本以為“只要你幸福就好”，所以他做足了可能會碰面的心里準(zhǔn)備，該說是期待會碰面的準(zhǔn)備嗎？

樊振東特意戴上那枚戒指，不知出于何種目的，反正他這么做了，也確實(shí)讓你看見了。

“網(wǎng)上很多傳言說你有女朋友了，我還不相信來著，現(xiàn)在看來，恭喜?。　?/p>

他順著你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手指上，或許是受到某種情緒的推動，鬼使神差他點(diǎn)點(diǎn)頭。

“婚禮辦了嗎？還記得你不是夸下?？谡f2025年結(jié)婚嗎？”

你揶揄著他，笑得勉強(qiáng)，好在你們都低著頭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還沒，明年就辦。你可要來隨份子錢??！”

對話朝著一個不受控制的方向越行越遠(yuǎn)，這時，樊振東才找回成年人該有的“體面”。

但，事實(shí)上并不。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說這樣的謊話，大概是不愿意“服輸”。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隨份子錢可以，人就不去了，”你打著哈哈，直起身子背過去提起水壺，“你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語罷，你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人就不去了……

聽到這句話，樊振東才意識到，你們好像沒有什么值得再來往的身份了，就連今天的冒訪也是他期待的意外。

“行?！?/p>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原來這么蒼白嗎？

大概是礙于面子和身份，他拒絕了你送別的請求，只身下樓，沒有選擇老舊小區(qū)新裝的電梯，沿著過去的那一層一層樓梯，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冬天，只是前面沒有你的背影……

好友牽著滿臉天真喊你“媽咪”的女孩走出，“結(jié)束了？”她敏銳地察覺到你情緒的變化，松開孩子的手，緊緊抱住了你。

不理解但照做，女孩模仿著她，幼小的身子也緊緊抱住你的大腿。

一時之間，你好想笑，眼淚卻搶先一步落在嘴角。

“媽媽，”女孩抬頭望著好友問道，“干媽，哭了?！?/p>

“你喊她幾聲媽咪，她就不哭了?！?/p>

“真的嗎？媽咪！媽咪！”

你是開心的，可視線卻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