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謝淵面色平平,謝狂瀾也心中有了底:“這么說,父親是已有打算了?!?/p>
林昭卻有些遲疑:“姑祖父可是與四大世家說好了,可是…..四大世家又為何會無緣無故配合謝氏?”
“四日后,鎮(zhèn)安王妃生辰宴,有孤為四大世家精心準備的禮物?!?/p>
出了暗室,謝狂瀾腦海中始終流蕩著謝淵那句“為四大世家精心準備的禮物”,與謝淵以往強行要求的風格大不相同,這回的謝淵竟“送禮”示誠。
“見過姑祖母?!倍呿懫鹨宦暅匚臓栄诺哪新?。抬眼望去,謝鈞益恭敬地朝謝狂瀾行禮。
“來找父親何事?”話落,謝狂瀾皺眉:她竟打聽起了謝鈞益來此的目的,而平日的她同謝淵一般,對于謝家一干小輩素來視而不見。
嗯?不對!她心里忽然一驚,取而代之的是面色的凝重。謝淵從來不管謝家子的,哪怕是他的那些庶子,既如此,謝鈞益來主閣又是做什么的?
見謝鈞益低下頭,遲遲未作言語,謝狂瀾疑心更深:“本殿問你話呢。”
“回姑祖母的話,鈞益也不知……”半天,謝鈞益嘴里蹦出這么一句話。
謝狂瀾沒有說一句話,緊緊盯著謝鈞益,弄得他頭皮發(fā)麻,下意識將頭不住地往下低,氣氛就這么漸漸冷下去,直到過了一會兒,謝狂瀾冷嗤一聲,心中已然得到了零零碎碎的答案:謝鈞益有事,或者可以說是謝淵有事瞞著她。
拂袖離開后,謝鈞益仍然站在主閣的門口,看著謝狂瀾漸漸遠去的背影,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謝淵曾冷言勒令他此事不許令謝狂瀾察覺一絲一毫,而如今……謝鈞益只覺得心中無望。
見謝狂瀾面色冷凝如冰,侍從云蕭鼓起膽子問道:“殿下,謝鈞益怎么處理?
謝狂瀾道:“暫且看看謝淵想在鎮(zhèn)安王妃生辰宴上做什么手腳罷。去探探那日宴會,四大世家與以往不同之處?一刻鐘之內,本殿要你們的完整答案?!?/p>
“是!”話音剛落,云蕭便消失在視野當中。
“云顏?!?/p>
“在!”那位暗衛(wèi)突然出現(xiàn)在空曠的院子中,至于她先前在哪兒,壓根無跡可尋。
謝狂瀾卻對云顏的出現(xiàn)并無意外:“帶路,去阿錦那兒?!?/p>
桃林源
入了初秋,午后的陽光不似夏日那般熾熱奔放,謝府桃林源此時更是清爽。少女此起彼伏的笑聲闖入謝狂瀾的心中,明媚的身姿與謝狂瀾記憶中她幼時的身影漸漸重合。
就是這思緒中恍惚一瞬,腦海中又出現(xiàn)了許多新的記憶:前方,一位身披戎裝的女郎,手持玄劍,劍所碰觸之處,皆化為金。她想上前去看看這位女郎長什么樣,可一聲熟悉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忽然響起:“阿嬌!”她便開始努力回憶這聲音,可就是想不起是誰的。
抬頭再次望去,男子早已牽起那位戎裝女郎的手,兩人相攜而去,很是般配。
謝狂瀾下意識急忙追去,喊道:“等下!”
兩人回了頭,謝狂瀾剛要發(fā)聲,忽然局勢變幻,萬劍飛去,玄劍插在遠處的土中,而女郎滿身是血,無助地倒在男子的懷中,手指向金劍的方向。
謝狂瀾順著女郎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金劍正在她的不遠處。耳邊聽見女郎一聲微弱的聲音:“大玄公主,拿起它……”
然而謝狂瀾只不過怔愣一瞬,女郎的叫聲竟然又變得凄涼而尖銳:“大玄公主,拿起它!大玄公主,大玄公主!”
刺耳的聲音響徹謝狂瀾的耳邊,“噗”又吐了口鮮血,大口地喘著粗氣。終于聽到了云顏焦急地聲音:“殿下,殿下!”
靠在云顏的身上,謝狂瀾隨手拿起帕子擦干了嘴邊的血跡。云顏慌忙道:“殿下,您又夢魘了?!?/p>
謝狂瀾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這記憶的片刻恍惚,謝狂瀾經(jīng)歷了太多次了,可之前的經(jīng)歷無非是在夢里,這次,卻毫無征兆地突然詠現(xiàn)。而且記憶中的女郎朝她喊出“大玄公主”的那段,她從未夢到過。
然而到底還是謝狂瀾,擺擺手,不動聲色道:“本殿無妨。”
再抬頭望去,穆司錦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去。
謝狂瀾快步進入桃林源,順著足跡的方向走去。習武之人聽覺大多高于常人,謝狂瀾微微聽見了穆司錦的聲音,還有一個……男聲?
斂下神色,她雙手背在身后,運起輕功,踩著晶瑩剔透的池水,飛身到桃林源深處的一間小木屋——這是她母親專門為她建造一處寧靜安和之地,她不允他人入內,卻許穆司錦肆意享用。
“世子大駕,有何貴干。”不知何時,謝狂瀾早已飛至屋前,看著正與穆司錦對坐的小男孩,淡淡出了聲。
一聲嬌語率先響起:“姑祖母!”穆司錦小跑,牽住謝狂瀾的手,把她拉到男子身前,“姑祖母,皇甫衍不知道怎么跑進來了!阿錦讓他走開,他不肯?!?/p>
謝狂瀾淡淡一笑,柔聲道:“知道了,阿錦,姑祖母來?!?/p>
對坐的那名喚皇甫則面露詫異:“世人皆道謝殿下似謝尊一般陰冷無情,卻對穆家慧柔郡君異常寵愛,所言非虛啊。”說罷,拿起手中的羽扇扇了扇,頗有副皇室公子的模樣。
“世子有什么目的。”看起來是一枚放蕩不羈的貴公子,可謝狂瀾手中的消息網(wǎng),可以說僅次于謝淵的,整個大秦就沒有她查不到的事情。遞給穆司錦一包她藏在衣袖里的點心,又轉頭朝那男孩道:“鎮(zhèn)安王妃生辰宴即將到來,世子趁著王府繁忙,掩人耳目,裝作自己又去青樓花閣,卻中途變道來我謝府,是因為四大世家暗地里都聯(lián)系上了他們的老祖罷。”
不知什么時候,謝狂瀾手中出現(xiàn)了一張白紙,上面清晰記錄了四大世家籌備鎮(zhèn)安王妃生辰宴時,私下里紛紛派人都回了自己祖宅,接了自家老祖出山。顯然,是云蕭探查到的消息。
見皇甫衍并未否定,謝狂瀾眼色漸漸冰冷:“鎮(zhèn)安王元妃出身不高,而鎮(zhèn)安王繼妃不僅出身徐家,還育有一子。本來,在陛下意圖打壓盛元舊風的同時,四大世家身為盛元世族,皆受到了打壓,所以王府二公子尚未有足夠的外戚勢力威脅到你的地位。
但是你擔心一旦四大老祖歸來,令陛下不得不收住對盛元時期的種種消磨,這就會令四大世家漸漸恢復盛元的權勢,從而,二公子就會有一股極強的勢力,直接能碾壓你的地位。
或許你來找阿錦是當下無奈之選,可是……”
謝狂瀾突然壓低聲音,陰森的眼神直直地盯著皇甫衍,令他心頭一顫。“你怎敢妄想與她聯(lián)姻。”謝狂瀾狠狠道。
皇甫衍驚異不已,愣是未料自己尚未道明來意,而謝狂瀾卻已然窺破他的一切算計。他感到心驚,也感到一絲懼怕,懼怕這個女人看破人心的能力,怕是泱泱大秦,心思能瞞過謝狂瀾的也只謝淵一人,或許,還有她那位不曾見過幾面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