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日光燈發(fā)出微弱的嗡鳴,在這個深夜顯得格外刺耳。包世宏坐在辦公桌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眼前的七個少年。他大約三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身材魁梧,濃眉大眼,一張國字臉透著幾分威嚴(yán),工廠發(fā)的藍色制服因他寬厚的肩膀而顯得有些緊繃。
"說說吧,你們到底是什么人?"他將一個空錢包丟在桌上,發(fā)出悶響。
靠中間坐著的那個男孩站了起來:"我叫馬嘉祺,我們是藝術(shù)學(xué)校的學(xué)生,是來參觀學(xué)習(xí)的。"
包世宏注意到這個看起來年紀(jì)最大的孩子說話沉穩(wěn),目光也很堅定,不像是在撒謊。但其他人的反應(yīng)就耐人尋味了——有人不停地整理衣角,有人緊張地抖著腿,還有兩個小的在不停地使眼色。這架勢,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學(xué)生。
"哪個學(xué)校的?"
"重慶藝術(shù)學(xué)院。"
包世宏看了看表:"現(xiàn)在雖然晚了,不過學(xué)校應(yīng)該有值班電話吧?正好核實一下。"
馬嘉祺心里一緊,但臉上不動聲色:"包大哥,我們...其實還不是正式學(xué)生。"
"什么意思?"包世宏皺起眉頭,身體微微前傾。
"我們是來報考的。"馬嘉祺斟酌著說辭,"聽說下學(xué)期藝術(shù)學(xué)院要開設(shè)玉石雕刻專業(yè),我們幾個想報考,所以提前來這邊考察實習(xí)。"
"那為什么不白天來?"包世宏追問。
"我們是從外地過來的,今天剛到重慶。"馬嘉祺解釋道,"聽說工廠要辦展覽,所以想先來看看,沒想到..."
"聽誰說的?"
"就是...網(wǎng)上看到的新聞。"
這時,馬嘉祺注意到角落里堆著幾個展柜,忽然說道:"包大哥,這展柜的高度不太合適吧?最佳觀賞高度應(yīng)該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間,考慮大多數(shù)參觀者的視線。"
包世宏有些意外:"你懂這個?"
"我們在外面逛過不少展覽。"馬嘉祺解釋道,"展品擺放的角度也有講究,要考慮光線的反射..."
張真源也接過話題:"剛才在倉庫的時候,我看到一件半成品的工藝擺件,那個螭龍的刀工就很講究,用的應(yīng)該是弧形刀..."
包世宏驚訝地挑了挑眉。這些確實都是行家才知道的細(xì)節(jié)。
就在這時,三寶從外面走進來,一邊擦著汗一邊說:"包頭,后院的電閘又給人撬了!"
"什么時候的事?"包世宏騰地站起來。
"剛發(fā)現(xiàn)的。和上次一樣,線都露出來了。"
"又來?"包世宏抄起手電筒就往外沖,但在門口又突然停住,回頭盯著七人,"你們都給我老實待著,三寶,看著他們。"
等包世宏的腳步聲遠(yuǎn)去,七個人才松了口氣。馬嘉祺無聲地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剛才包世宏的目光太過犀利,就好像要看穿他們的偽裝。
三寶倒是一臉和氣:"你們別緊張,包頭就這樣,工作起來挺較真的。"他打了個哈欠,一邊翻著臺歷一邊自言自語,"這都幾號了,明天就要開始布展了..."
包世宏回來時,臉色很不好看。值班室里七個少年仍襟危坐著,三寶正打著哈欠翻臺歷。
"奇了怪了。"包世宏坐回位置上,一邊搖頭一邊掏出煙來,"最近怎么凈出這些事。"
"是不是跟展覽有關(guān)?"三寶低聲問。
包世宏點點頭:"這都第三起了。上周的巡邏機器,前天的監(jiān)控,現(xiàn)在又是電閘..."他突然意識到什么,警惕地看了眼七個人。
馬嘉祺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目光:"包大哥,要是您不放心,我們這就走。"
"走?"包世宏冷哼一聲,"這大半夜的,你們往哪走?再說..."他皺著眉打量著七人,"你們要是真有問題,我更不能放你們走了。"
三寶笑呵呵地打圓場:"包頭,依我看啊,這幾個孩子不像是壞人。剛才聽他們聊展覽的事,還挺懂行。要不..."他指了指角落里幾張行軍床,"讓他們先住下,明天幫著布展?現(xiàn)在廠里這情況,多幾雙眼睛盯著也好。"
"布展的事我們是真想幫忙。"馬嘉祺說,"不用工錢,能學(xué)到東西就最好了。"
包世宏看著眼前這幾張年輕的面孔。確實,這些孩子談起展覽來頭頭是道,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這段時間工廠里怪事不斷,多幾個人手也是好事。再說以他和三寶的身手,還怕看不住這幾個孩子?
"行。"他最后決定道,"今晚就住這兒。明天廠里要布置展覽,你們幾個也別閑著,跟著一起幫忙。"他正色道,"不過我先說清楚,這展覽對我們工廠很重要,要是你們敢耍什么花樣..."
"包大哥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給您添麻煩。"馬嘉祺趕緊表態(tài)。
三寶從柜子里翻出幾床舊被子,又找來兩張行軍床:"地方不大,你們先湊合一晚上。"
值班室的燈熄滅了,只剩下門外昏暗的走廊燈透進來一點光。蛐蛐的叫聲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七個人擠在床上,雖然疲憊,卻都睜著眼睛,誰也睡不著。
"都早點休息吧。"馬嘉祺輕聲說,"明天還要干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