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癡情種!”
太后扯了扯唇,諷刺道,“你待她倒是情真意切,可旁人呢?你的發(fā)妻、妃嬪、子嗣,盡成了你腳下的瓦礫?!?/p>
她盯著他仔細打量許久,才嗤道,“竟比你父皇更勝一籌!”
當年先帝對舒貴妃一見鐘情,將一介擺夷罪女改名換姓捧到貴妃的位置上,甚至還想立舒貴妃所出的六子為太子,可謂是盛寵??煽v然如此,先帝身側依舊內寵甚多,除舒貴妃外,亦有妃嬪誕育皇嗣。
他倒好。
發(fā)妻的元后之位被廢去,長子的生母被賜死,半點情面也無。
“涼薄至斯?!?/p>
太后冷冷看他,“你不在意旁人,難道也不在意江氏如何看你嗎?”
“母后!”
玄凌冷然蹙眉,語調中帶著幾分警告,“我與七七和睦情深,母后再疼愛侄女,也不該挑唆我與她的夫妻情分?!?/p>
“你不敢?”
太后哂笑,“事情做都做了,你竟然還怕叫她知道?也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可若是真做了呢?”
可越是這樣嘲諷,她的心里,就越為朱氏感到悲哀與無力。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
他是愛極了江氏,才怕舊事被掀出來,怕江氏怕他、厭他。
“不是不敢,是不必要?!?/p>
玄凌的眸光寧和,平靜溫柔得似一潭秋水,“我信她?!?/p>
他的七七那樣聰慧,未必察覺不到他溫柔表面之下的晦暗,可她既然愿意與他交心,便不會為此而動搖。
“信她?”
太后緩緩點頭,冷然一笑。
“她知道阿柔是在你的冷眼漠視下一尸兩命的嗎?知道端妃是被你下令毒殺的嗎?知道華妃宮中的歡宜香中含有大量麝香嗎?知道宮中這十余年來,究竟沒了多少妃嬪皇嗣嗎?”
在玄凌驟然陰冷下來的視線中,太后冷嗤一聲,“若她當真知道所有事,卻仍愿意與你夫妻情深,那哀家……”
“那母后要如何?”
知韞從殿內走進來,眸光從玄凌身上一掠而過,直直看向太后。
“母后既然讓竹息姑姑請兒臣過來,又何必這樣等不及呢?”
她原本是不想出來的。
聽見玄凌與太后談話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了太后的目的。
她想恢復朱柔則的名分。
若是能說動玄凌同意,自然皆大歡喜,可若是不能……
先是眼睜睜看著朱宜修被廢去皇后之位,現(xiàn)在又發(fā)現(xiàn)朱柔則亦失了元后名分,這是她無力阻止下的反擊。
可知韞不想、也不會如她的愿。
她原本想當作什么也不知道,可她今日出現(xiàn)在頤寧宮、聽見了這場談話是事實,若轉身就走,又怕他會曲解。
果斷讓聽得臉色發(fā)白卻不敢吱聲的青枝素蕊等人迅速帶著人將竹息等人都扣下,她自己則徑直入了大殿。
“七七?”
玄凌見她突然出現(xiàn),神色微變,震驚之下亦有幾分慌亂,但他很快壓制住異色,看向太后的目光近乎陰鷙。
“太后!”
她今日尋他,原是為此!
“連母后也不叫了?!?/p>
盯著他神色變化的太后冷哼一聲,“你口口聲聲說信她,可如此看來,你其實也不似口中說的那樣篤定?!?/p>
若不然,他慌什么。
“太后何必挑撥離間?”
知韞緩步走到玄凌身側,伸手握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七七?!?/p>
他低頭,抿緊的唇微微發(fā)白,顯然心中并不似面上平靜。
“嗯,我在。”
她應了一聲,又看向太后。
“您是他的親生母親,何故如此行事?就這樣見不得他好么?”
“哀家見不得他好?”
太后冷呵,“皇后倒是會顛倒黑白,你不妨問他,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可曾將哀家這個親生母親放在眼中?”
“他待您不好嗎?”
知韞和聲反問,“是沒有尊奉您為太后,還是不曾每日來與您請安?又或者是苛待了您的吃穿用度?我以為,這些都不曾發(fā)生。”
她扯了扯唇,“說到底,只是您看重朱氏,勝于您的兒子!”
“朱氏是哀家的母族。”
太后眉目沉沉,“哀家享太后尊榮,聘母族侄女為兒媳有何過錯?”
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從來都是如此,正如先帝的夏皇后,不就是夏太后的親侄女么?
“從來如此,就一定對嗎?”
知韞反唇相譏,“他是您的兒子,不是您保母家富貴的工具,況且,他這些年,難道沒有給予朱氏高官厚祿、富貴榮華嗎?這難道不是他對于您這個母親的孝心嗎?”
縱然給的都是混吃等死的虛職,但朱氏子弟若有本事,難道他會非要打擊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提拔重用?
“好好好!你倒是護他!”
太后氣極反笑,“像你這樣的不分是非,難怪他這樣喜歡你!”
“母后!”
玄凌將知韞護在懷里,寒聲道,“您再如何,也不該波及無辜。”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