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來到佑寧醫(yī)院的住院部。骨科的病人統(tǒng)一住在十三樓。此時已接近晌午,沒想到醫(yī)院里的人依舊很多。在住院部這里的,要么是出來活動的病人,要么是前來陪床的家屬或者護工。
在來之前,謝柔嘉已經(jīng)在微信上詢問了奶奶所住的病房號,所以還是比較容易找到的。
謝柔嘉姐!我在這。
一看到在病房門口靜靜等候的謝初禮,謝柔嘉目光如炬,徑直穿透了那熙熙攘攘的好幾撥人群。那眼神里,滿是久別重逢后的欣喜與激動,仿佛在這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喧囂都不復存在,整個世界里只剩下姐姐的身影。
謝初禮怎么急急忙忙的?好幾年沒見你了,感覺你長大了不少。
謝初禮微微歪著頭,嘴角噙著一抹寵溺的笑意。她蓮步輕移,向前快走了幾步,那輕盈的步伐中帶著一絲急切,伸出手來自然而然地接應著謝柔嘉,提過她手中的大袋子。
謝柔嘉姐,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呀,我都快奔三了,能不長大嗎?
謝柔嘉嬌嗔地回應著,聲音里卻沒有半分埋怨,反而是滿滿的親昵,她順勢緊緊挽住謝初禮的胳膊。
謝柔嘉跟著謝初禮走進病房。由于病房資源緊缺,謝初禮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讓奶奶轉進這個普通病房。謝柔嘉環(huán)顧四周,病房里擺放著三張病床,使得空間顯得有些狹小局促。每張病床旁都設有一張半人高的柜子,病床對面墻壁的正中央掛著一臺 15 寸的小電視。
謝初禮奶奶,您看是誰來了?
謝初禮把謝柔嘉帶來的袋子放到柜臺上,輕輕喚著背對著她們的奶奶。
“叫他們都滾!我人還沒死呢,天天跟閻王爺一樣來催命。我想活到五更,他們就盼著我三更死。”梁有娣將左手的手肘慵懶地擱在枕頭邊上,以此枕著頭,整個身子微微側轉,目光透過窗戶,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那一片茵茵綠草坪。她的右腳因開放性骨折被醫(yī)生仔細地用無菌紗布層層包扎起來,動彈不得。
聽到梁有娣如此激憤的話語,謝柔嘉的心中瞬間“咯噔”一下,她敏銳地意識到奶奶或許是錯把自己當成了那些對她的財產(chǎn)虎視眈眈、不斷前來騷擾的叔叔伯伯了。就在這一瞬間,仿若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心,那疼痛猶如電流般從心底的最深處迅速蔓延開來,絲絲縷縷,將她的整顆心都纏繞得緊緊的。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一塊無形的巨石死死堵住,半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唯有那股難以言說的疼痛在胸口不斷地翻涌,直教她心口疼得厲害,仿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謝柔嘉奶奶,是我,我是柔嘉,我回來了……
謝柔嘉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與難以掩飾的激動。
聽到這熟悉卻又略顯陌生的聲音,梁有娣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后帶著幾分遲疑地轉過身來。當她看清來人正是自己在無數(shù)個日夜中魂牽夢繞的小孫女時,這幾年堆積在心底的思念之情瞬間決堤。
那思念平日里被壓抑著,此刻卻如同洶涌澎湃的潮水,化作一顆顆晶瑩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順著她那滿是皺紋的臉頰肆意流淌,止也止不?。骸八姥绢^,你個死丫頭!怎么這么久才回來看我,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