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灣最早的航班直達江城,江許生將祝好送到樓下,看著她拖著行李上了樓。
分別前,祝好讓他明天來接自己,不知道該去哪兒逛逛,可在馬路上一遍遍散步她也很高興。
江許生點燃煙盒里的最后一根煙,猩紅的火星在燎繞的煙霧里忽閃,他徑直上了輛黑車,透過車窗,江許生看到祝好在六樓的窗戶口望他。
“回去吧,”江許生擺擺手,無聲地對祝好做出口型示意道。
手機的消息提示音響起。
[江許生,你明天可要來接我]
[知道了,好好陪爸媽吃個飯吧]江許生關(guān)掉手機,嘴角還浮著一絲笑意。
“哥,你和嫂子都留下嗎?”江譯利落地轉(zhuǎn)了個彎,扭頭看向后視鏡里的男人。
江譯是他的親弟弟,江許生皺了皺眉,開口道:“江譯,你瞞我事了?”
江譯聞聲嚇了一跳,一手按著方向盤,身子不住地頻頻向后扭,“哥!我敢嗎?”
“去看爸媽”,江許生靠到后座椅背上,閉著眼揉了揉眉心。
“嗯,東西買好了。”
江許生不再接話,車內(nèi)氣氛驟冷,江譯不太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江許生盯著窗外,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點點雪花從空中飄落,明天可不能太冷了,他心想著。
車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拐進了一片靜地,周圍空蕩蕩地沒有一幢樓,乍一看有些凄涼。
兩人下了車,江澤轉(zhuǎn)身去后備箱取東西,江許生征征地著大門口。
這是一片墓地。
江許生回過神,接過江譯遞來的一束花。
他們父母的骨灰一同葬在這兒。
墓碑上的兩人面容溫和,目光落在兄弟倆身上。
墓園的夜燈泛著黃暈,隨著雪花籠住這片棲息地。
江許生把花束放下,江澤跟著把供品在碑前擺好。
“爸,媽”,他盯著墓碑上的照片,朦朧間好像看到兩人在微笑。
“祝好今天沒來,她累了,回家休息了”。
江許生在自言自語,江譯眼圈泛紅,沒有接話。
“祝好不走了,我還得去國外,”江許生細細撣去碑上薄雪,開口道:“過兩年我就把她娶回家了,不會分開的?!?/p>
聽不到照片上兩人的答語,他牽了牽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江平軒怎樣了?”這句話是在問江澤。
“啊?他…他還就那樣,”江譯忙答道。
江許生的笑意愈發(fā)痛苦,“聽到了嗎?爸,媽,我會把他關(guān)一輩子的。”
江平軒是他們的小叔,是江許生親手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
照片上的父母還是淡淡看著他,半截脖子上好像還滲著血,江許生恍惚間又回到了父母出事那天。
他大三的第一個月,江譯一通電話把江許生哭了回來。
電話里的江譯喉嚨像被人堵住,壓迫之下發(fā)出了尖銳的哭聲。
江許生拼拼湊湊湊才聽清楚,頃刻間,像被人從頭頂澆下一桶冷水,身體和內(nèi)臟被冰得徹底。
江許生在腦子宕機中打車奔去了醫(yī)院。
剛到門口就趕上了救護車。
江譯哭得腿軟,父母躺在擔(dān)架上,汩汩鮮血從脖子上的傷口涌出,捂都捂不住,半邊身子和床單被染得通紅。
鮮血像幕布一樣展開,刺眼的紅意快要瞎了江許生的雙眼。
江許生踉蹌著撲到父親身邊,江父的嘴唇蠕動著,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別…別讓他…進監(jiān)獄…”
他的親叔叔,他父親從小養(yǎng)大的弟弟,拿著菜刀把哥哥嫂子砍了。
江平軒有精神病,是江父告訴江許生的。
江許生也想不明白,平??雌饋砼c常人無異的叔叔,在父親沒允許進入公司時,能掏出菜刀傷了最愛他的兩人。
江父江母被推入了手術(shù)室。
江平軒被警察控制住,在手術(shù)室的外面站著。
他的臉上還掛著迸出的血液,江平軒的眼球充血,笑得發(fā)顛。
江許生像頭悲傷的小獸,喉嚨里不住地發(fā)出“嗚嗚”的哭聲。
江澤還在哭,才高二的他年紀尚小,受了刺激,整個人不住地顫栗著。
嘈雜的聲音仿佛要震穿江許生的耳膜,腦子里一片轟鳴的他幾乎聽不清任何人講話。
江許生深吸了一口氣,抖著手掐住江平軒的脖子,力道很大,身旁的警察都拉不住。
“你瘋了是吧!精神病是吧!”江許生忽然怒喝,沙啞的嗓子已被撕裂,竄出一股生銹的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