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三人聽到這話也是一陣沉默。
江韻擺了擺手,最先打破沉默,眼神狠戾道:“木以乘舟,事情已經(jīng)壞到不能再壞了,干脆做的干凈些,讓囡囡不會這么受制?!?/p>
無三省有些驚訝于江韻的果斷,畢竟在無二白面前,她總是一副平和溫柔的模樣,更別提在無璃面前了,簡直超級母愛大爆發(fā)。
他又看了看無二白和無老狗,發(fā)現(xiàn)兩人臉上都沒有異色,想來是早知道江韻的脾性。
仔細想想也對,畢竟是江家的當家人,若沒有果斷的執(zhí)行力,想必也沒辦法帶江家在北平這個大染缸存活。
無三省思索一番:“二嫂,你想怎么做?”他推算著江韻下一步的動向,是想要把勢力帶大點,還是向上走走?無論哪一步,都是在動那些老家族的蛋糕,而本就屬于風口浪尖的吳家,又能幫上什么忙呢。
“吳邪?!苯嵅话闯@碜撸χ?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仿佛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面,瞬間激起千層浪。
無三省眼神微凜,眉眼都帶了點鋒利。而無老狗和無二白都臉色一變。
江韻將眾人瞬間變化的神色盡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輕笑。她微微低頭,額前的發(fā)絲輕輕滑落,遮住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旋即又抬起頭來,神色已恢復(fù)如常,輕聲說道:“爹,如今的局勢您比我更清楚,小邪作為必須入局之人,他的安危關(guān)系到整個吳家,乃至九門的興衰。我們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就不能只是被動等待,必須為他的安全謀劃周全,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您說是吧?”
無老狗坐在椅子上,臉上滿是深深的疲憊之色。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喃喃自語道:“我們家……總歸要有一個干凈的……”
江韻聽著這句話,心底暗暗冷笑一聲,這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可實際上,他們心里怕是早就將吳璃當作了無邪位置的備選。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為吳璃爭得多些籌碼,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江韻心中念頭急轉(zhuǎn),突然,她毫無征兆地站起身來,雙手猛地拍在桌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臉上滿是怒容,額頭上青筋暴起,大聲吼道:“現(xiàn)在是他們不放過我們!如果有的選,我又何必求到齊鏡那。”
說完看了眼他們的神色,又疲憊的癱下來,“要么為璃璃增加籌碼,要么就只能看著她送命,成為你們九門的犧牲品之一。難道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送命嗎?”
江韻的這番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眾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尤其是無二白,一直以來沉穩(wěn)冷靜的他,此刻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悲凄的神情,眉頭緊鎖,但還是伸手低聲安撫著江韻:“好了阿韻,有我呢……”
江韻趴在無二白身上低聲啜泣。
無三省的目光快速地掠過江韻,又掃向屋內(nèi)的其他人,最終落在了無老狗的身上。
輕聲問道:“爹,你的意思呢?”
無老狗神色不明地緩緩搖搖頭,他微微抬起頭,渾濁的雙眼望向遠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仿佛正在做著一個艱難的抉擇。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干裂的嘴唇微微開合,聲音低沉而沙啞地說道:“讓小邪多帶帶妹妹吧,兩個孩子多交流交流,總歸是好事?!蹦钦Z氣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決斷,又似乎有著難以言說的苦澀。
成了,江韻聞言微微勾起嘴角。
這副唱念做打的樣子,也許在旁人看來是那般拙劣,幾個老油條憑借著他們在這行當摸爬滾打多年的經(jīng)驗,或許一眼就能看透其中的門道。
但此刻,這局面已經(jīng)不僅僅是江韻一人的表演舞臺,而是關(guān)乎整個九門籌碼的生死大局。
在這錯綜復(fù)雜的局勢之下,他們即使心中洞若觀火,也不得不暫且放下對江韻這番手段的審視,轉(zhuǎn)而認真權(quán)衡起其中的利弊得失,畢竟每一步棋的挪動,都可能引發(fā)整個棋局的天翻地覆,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他們只能在這有限的選擇中,小心翼翼地維護好這有限的一絲生機。
無三省、無二白聞言,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
這般給計劃帶來了極其大的變數(shù),甚至一個考慮不當,可能就會讓他們的計劃功虧一簣。也因此,兩人都還需要對以下的籌備做出許多改變。
幾人陷入沉默,大腦不停轉(zhuǎn)動,都在思索著下一步……
不久,雨停了,天空也慢慢放晴,幾縷陽光艱難地穿透云層,灑下淡淡的金色光輝,給潮濕的大地帶來了一絲溫暖與生機,仿佛在預(yù)示著這場短暫的陰霾即將過去,新的希望正悄然孕育在這雨后清新的空氣中。
又是半年過去了,再過一月,吳璃就正式一歲了。
對此吳璃沒有任何太大的感覺,可能是平時家里時不時就來場儀式感的慶祝,讓她有些麻木了。
這半年也是過得多姿多彩,無三省帶著無邪四處閑逛玩耍的時候,居然也會把吳璃抱在懷里。
他就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說書人講故事一般,繪聲繪色地給吳邪講述著墓里會有什么。那陰森的古墓里呀,有著各種神秘的機關(guān)陷阱,像暗箭、流沙陷阱、尖刺陷阱等等,一不小心就會讓人命喪黃泉;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粽子,有的會突然坐起來,有的甚至還會追著人跑;當然也少不了各種珍貴的陪葬品,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那是應(yīng)有盡有。不得不說,無三省真的很像說書的,不會真的學過吧。
他還會傳授一些定墓的小技巧,比如如何通過觀察山川地勢、風水格局來判斷哪里可能有古墓,什么“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guān)”,又或者怎樣從一些古老的傳說和地方縣志中找到古墓的線索。說到行走江湖的技能時,他更是眉飛色舞,告訴無邪在江湖中要懂得察言觀色,看清人心險惡,還要學會一些基本的防身之術(shù)和野外生存的本領(lǐng),比如怎么辨別方向、尋找水源、搭建簡易的避難所等等。
吳璃在旁邊靜靜地聽著無三省忽悠小孩子,她覺得這些故事對于才三四歲的無邪來說,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但無邪卻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閃爍著好奇和興奮的光芒??粗鵁o三省講得那么投入,吳璃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那嘴角上揚的弧度,簡直比AK都難壓下去。
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吳璃驚訝地發(fā)現(xiàn),吳邪的好奇心就像被點燃的導(dǎo)火索一樣,一天比一天旺盛,變成了一個十足的“十萬個為什么”。他總是纏著無三省問個不停,一會兒問古墓里真的有粽子嗎,一會兒又問怎么才能找到寶藏,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讓吳璃不禁暗暗咋舌。她心里驚訝不已,原來無三省這么早就開始培養(yǎng)無邪了呀,在這看似不經(jīng)意的玩耍和講故事中,其實是在悄悄地給無邪灌輸著盜墓和江湖的知識,為他日后的道路做著鋪墊。
不僅如此,無三省還會時不時帶他們?nèi)ニ潜P口晃悠,他的盤口和他家一樣,外表看似平平無奇,內(nèi)里卻暗藏玄機。
吳璃扒拉著無三省的頭,只見屋內(nèi)人影攢動,眾人皆忙碌地穿梭其中,或是低聲交談著什么,或是專注地清點著貨物。就在這一片嘈雜之中,吳璃第一次見到了那個以忠義出圈的潘子。
潘子身材高大魁梧,臉上帶著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歲月與江湖留下的痕跡,卻絲毫不減他身上那股硬朗的氣質(zhì)。他的眼神堅定而有神,透著一股歷經(jīng)滄桑后的沉穩(wěn)與干練。身上穿著一件有些褪色的夾克,衣角微微上揚,露出別在腰間的匕首,隱隱散發(fā)著一種讓人不敢輕易招惹的氣場。
“潘子?!睙o三省的目光瞬間落在了潘子腰間露出的匕首上,臉色微微一沉,不禁出言警告。
說著,他不動聲色地緩緩挪過去,用自己的身體巧妙地擋住了無邪的視線,同時,他的另一只手快速地伸了過去,一把將吳璃的小臉遮了起來,那動作帶著幾分急切與緊張。
吳璃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呼吸也為之一滯,差點沒被憋過去。她揮舞著小手,試圖撥開無三省的大手,小嘴里發(fā)出“嗚嗚”的抗議聲,心里暗自埋怨三叔的過度保護。
而無三省卻仿若未聞,眼神依舊緊緊地盯著潘子,直到確認無邪和吳璃都看不到那匕首后,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心,仿佛剛剛排除了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若是讓無老狗無二白知道兩個孩子在他這里見到什么不該見的東西,一頓嘲諷是必需品,一頓打就是調(diào)劑品了。
知道吳璃被無三省手下帶去玩之前,還能聽到吳三省噼里啪啦的責罵:“我不是早讓你們收好這些東西嗎,說了今天要帶孩子過來,你他娘的要害死我呀!”潘子一個一米七多的大小伙子,被罵的愣是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吳璃不滿地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誹著三叔的小題大做。她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地回頭,結(jié)果冷不丁就對上了無邪那張傻乎乎的大臉,那放大的臉在這一瞬間讓吳璃嚇了一跳。她想也沒想,抬手就是一巴掌呼了過去。
無邪都被打蒙了,眼睛里滿是委屈和不解,小手捂住被打的臉頰,嘴巴也不自覺地撅了起來,活脫脫一個受了氣的小可憐。“妹妹怎么打我呀?”
吳璃定了定神,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覺自己剛剛做了什么,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她下意識地連忙把手往后藏了藏,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她“嘿嘿嘿嘿”地干笑了幾聲,企圖用這傻笑蒙混過關(guān)。
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偷偷瞄了一眼無邪,又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還沒完全聚焦在這邊,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赡菍擂蔚男θ輩s還僵在臉上,怎么也收不回去,她只能繼續(xù)傻笑著,同時在心里默默祈禱無邪不要突然去告狀,不然她可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無邪倒是沒有絲毫要告黑狀的想法。
其實,就算他真的動了告狀的念頭,估計無三省第一個就會給他一個大鼻竇。在無三省看來,這算什么事嘛!妹妹不過是輕輕打了一下,就哭哭唧唧的,哪有一點男子漢的樣子。
無三省平日里雖寵著無邪,但在這種關(guān)乎“男子氣概”的問題上,觀念可是十分傳統(tǒng)的。他覺得男孩子就應(yīng)該皮實些、大氣些,不能因為一點小委屈就跑去告狀,那是懦弱的表現(xiàn)。而且吳璃是妹妹,才多大,能有多大力氣。
所以,無邪也很聰明地選擇了閉嘴,只是揉了揉還微微泛紅的臉頰,繼續(xù)學著吳璃的樣子好奇地張望著周圍的一切,仿佛剛剛被打的那一下已經(jīng)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小孩子的心思就是這樣單純而又容易轉(zhuǎn)移。
身旁的吳璃倒是眉眼帶笑的看著他,還真的個好忽悠的傻蛋……天真無邪,還真名不虛傳。
看著無邪那懵懂無知卻又充滿朝氣的樣子,吳璃心中泛起一絲別樣的情緒,既有對他這份純真的羨慕,也有對他未來要面對的未知危險的隱隱擔憂。不過在這當下,她還是盡情享受著吳邪這無意間制造出的輕松氛圍,眉眼彎彎,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