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清冽,糕點香甜。
傅恒一嘗便知,這是長春宮大宮女爾晴的手藝。
他失了興致,沒有再嘗下去。
哪怕剛剛為他奉上茶點的人,是另一個叫明玉的宮女。
“怎么了?往日來長春宮,你最愛吃這些了。”富察容音注意到傅恒的停頓,擔(dān)憂地問,“是不是身體哪里不舒服?”
“突然覺得味道有點膩,可能近來在長春宮用得太多了。”
傅恒端起茶盞,掩飾性地抿了一口甘甜清冽的茶湯,想到這茶也是爾晴泡的,心里一時不太舒服。
事情還得從上個月他來長春宮看望姐姐說起。
那日,天氣并不晴朗,長春宮外的臘梅綻放在積雪消融的寒氣里。
傅恒就是在浸透薄寒的臘梅香氣里,見到了與往日不一樣的爾晴。
她獨自站在臺階下,抬頭望向天空,身上的孤寂感比以往更甚,仿佛連靈魂都被那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單薄蒼白。
唯有那雙濕潤的眼睛,像是困在無盡的永夜里,于黑暗與絕望中又生出微弱的光亮。
回憶起那雙眼睛,傅恒的指尖微微發(fā)麻,這令他喉嚨里像是梗了一件東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他有些心煩意亂,勉強(qiáng)壓下那莫名的情緒。
在他出聲詢問后,爾晴又恢復(fù)了往日暮氣沉沉的疏離模樣。
傅恒沒有追問下去,讓爾晴另外喚了名宮女領(lǐng)他前去通報。
他自認(rèn)為自己還算善解人意,可換來的又是什么?
等他快到了廳內(nèi),才發(fā)現(xiàn)身上一直佩戴的穗子不見了,他急忙告別那位宮女,一路回頭去找。
四處不見時,本想問問爾晴有沒有看見,卻不想行至茶房,正撞見爾晴面前的泥爐里燒著他的穗子!
傅恒一下子懵了,耳膜嗡嗡作響。
他質(zhì)問爾晴,為何要燒姐姐送他的東西!
哪知爾晴被人抓個正著后,臉上不但看不出半點心虛,還一臉平靜地道:“爾晴燒的不過是一條不該存在的穗子罷了,并非是皇后娘娘送給富察侍衛(wèi)的東西?!?/p>
“你這是狡辯!”這個回答讓傅恒火氣更甚,爾晴身為姐姐身邊的大宮女,豈會不知道那是姐姐送他的穗子!
“富察侍衛(wèi)覺得是那就是吧。”
直到最后他離開長春宮,也不見爾晴有任何歉意和解釋。
自此,傅恒每次長春宮,便想到那條被爾晴燒掉的穗子……
但也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什么原因,爾晴從不往他面前湊,每有奉茶送行等差事,執(zhí)行的都是另一個叫明玉的宮女。
她定是心虛了!
怕他在姐姐面前告狀!
傅恒收斂思緒,對富察容音說道:“姐姐,我能不能重新向你討一個穗子,之前你為我做的穗子不小心弄掉了……”
富察容音先是答應(yīng)弟弟的請求,隨后又泛起疑惑:“我之前什么時候給你做過穗子?”
傅恒目光一凝,怔道:“沒有嗎?”
富察容音仔細(xì)回想了下,又看向一旁沖她搖頭的明玉,輕笑道:“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的,不過你若是缺穗子,過段時間姐姐給你打一個便是。”
“好,那春和就多謝姐姐了?!?/p>
春和是傅恒的字。
他雖笑著,卻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姐姐做的穗子,那又是誰做的?
爾晴撿到后又為什么燒掉?她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