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晴后背緊貼著朱漆剝落的廊柱，身子一點點地滑落，仿佛承受不住身后那龐大又落敗的宮殿建筑。

　　她避開宮女太監(jiān)，本想尋個偏僻之地呆著，竟下意識來到了冷宮附近。

　　爾晴望著眼前雜草橫生的青石磚發(fā)呆，系統(tǒng)那幾句話猶在耳畔震顫。

　　這世間若真有鬼神因果，她第一世犯的錯，早就在被明玉灌下毒酒死亡的那一刻，付出了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

　　一遍又一遍地重生對她來說，并不是新生，而是走向腐爛、泯滅。

　　“欸，你大冷天怎么坐在地上？”

　　青澀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

　　爾晴回過神，她循聲望去，一時怔住。

　　出聲之人身材瘦小，年紀(jì)不大，穿著小太監(jiān)的衣裳，臉上還有些嬰兒肥，那雙烏黑的圓眼睛正好奇地看著她。

　　爾晴神色恍惚，這個小太監(jiān)……長得有幾分像?？蛋病?/p>

　　那是第一世她為了報復(fù)傅恒，與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

　　她并不后悔生下?？蛋?，只是后悔作為母親，給了他一個不堪的身世。

　　后來重生，爾晴沒有再讓?？蛋步瞪?。

　　因為那是她唯一能選擇改變的事。

　　“你為什么不說話？”那小太監(jiān)見爾晴遲遲不回答，神色中不由多了小心翼翼。

　　“我只是來這邊透透氣，偷個懶。”爾晴站了起來，她拂去裙擺處沾上的枯葉雜草，聲音下意識輕柔起來，“你是在冷宮當(dāng)差嗎？”

　　小太監(jiān)點頭如搗蒜，見爾晴態(tài)度和藹，唇角不由上翹，圓眼睛彎成兩枚月牙。

　　笑起來更像了。

　　她的?？蛋?，若是長大……是像她多些，還是像他的生父多些？

　　爾晴眼中閃過追憶之色，她只慶幸傅謙同樣是富察血脈，與傅恒亦有幾分相似之處。

　　她眉眼柔和下來，主動搭話道：“你叫什么？”

　　“我叫張來福，大家叫我小福子?！?/p>

　　“小福子，我比你大幾歲，你喚我爾晴姐姐吧?！?/p>

　　“好啊，爾晴姐姐?！?/p>

　　張來福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透著幾分孩子氣。

　　爾晴通過交談，得知他入宮時日尚短，被安排在偏僻的冷宮做雜役。

　　這冷宮，除了巡邏的侍衛(wèi)會經(jīng)過，平日里沒什么人會來。

　　日子雖清苦，活計卻清閑，為了消遣寂寞，他還撿了一只沒人要的黑色小貓養(yǎng)著。

　　爾晴耐心地傾聽著，眸光一直落在小福子的臉上，心情久違地感受到了平靜。

　　直到天空逐漸暗沉，爾晴才驚覺時辰已晚，連忙提出告別，匆匆離開。

　　自此，爾晴得閑時偶爾會避著人來冷宮探望小福子。

　　那是一張和?？蛋蚕嗨频男旅婵祝彩且粡堖€未被這深宮染上顏色的白紙。

　　……

　　長春宮。

　　“娘娘，您有沒有覺得，爾晴這些時日......變化很大？”

　　明玉將縷空鎏金方形手爐遞給富察容音，順勢問出內(nèi)心遲來的疑惑。

　　富察容音輕撫過手爐蓋鏤空的萬字紋，笑意溫潤：“女大十八變，爾晴確實變得更漂亮了?！?/p>

　　“娘娘，奴才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泵饔裾f不上來那感覺，她欲言又止，“前段時間感覺爾晴心事重重的，最近瞧著好些了，卻老往冷宮方向跑……我擔(dān)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