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攜著一身酒氣與清寒,從前院回到新房。
等待他的,不是溫暖繾綣的洞房花燭。
而是昏暗緊閉的房門,和兩個站在門口死死低著頭的丫鬟。
“少爺……少夫人她好像已經(jīng)歇下了?!?/p>
杜鵑不敢抬頭去看傅恒的表情,只覺得周圍的氣溫似是下降了些。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p>
傅恒語聲低沉,心頭的歡喜一點點沉寂下去,他屏退兩人,在房門口站著。
直到冷風(fēng)吹散了身上的酒氣,他才伸出有些凍僵的手,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香風(fēng)與暖意迎面撲來,本該亮堂的喜房內(nèi),此刻只有桌案上的兩只龍鳳喜燭還在靜靜燃燒。
前院的熱鬧與新房的冷清,仿佛是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傅恒步履放輕,他繞過那扇繡著并蒂蓮紋的屏風(fēng),來到床前。
搖曳的燭光將繡金的紅紗床帳照得有些透明,隱約能看見里面的被褥微微隆起。
傅恒的手伸了出去,修長的手指堪堪碰到那床帳時,又縮了回來。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也什么也沒做,轉(zhuǎn)身離開了。
側(cè)身背對著床外的爾晴聽到傅恒離開后的關(guān)門聲后,睜開了閉著的雙眸。
她凝神等了會兒,確定傅恒沒有要回新房的打算后,安心睡下了。
至于富察府的丫鬟下人如何看待她在成親當(dāng)晚就把丈夫拒之門外,爾晴并不在乎,就像當(dāng)初傅恒也不在乎一樣。
爾晴在這一刻反倒與那個被迫娶了自己的傅恒產(chǎn)生了共情。
呵,真是一筆算不清的糊涂賬。
*
次日。
爾晴在晨起梳妝間見到了傅恒。
他穿著一身玄色錦緞暗紋常服,腰間掛著一枚白色圓形玉佩,面色并無異常,好似昨晚被新婚妻子關(guān)在房門外的人不是他。
“待會向額娘請安后,還得進(jìn)宮一趟,向皇上皇后請安?!?/p>
傅恒三言兩語交代了一番,他看著爾晴坐在梳妝臺的銅鏡前,任一丫鬟為其描眉。
這場景他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只是如今為爾晴描眉的人卻不是他這個名正言順的丈夫。
“我知道了?!睜柷缯Z氣淡淡,并不在乎今天要與傅恒去做什么,也不在乎傅恒昨夜睡在了哪里。
杜鵑從銅鏡里瞥見自家少爺?shù)纳裆?,克制著輕微顫抖的手,完成了最后一筆。
“少夫人,畫好了?!?/p>
“嗯,就這樣吧?!?/p>
爾晴望了眼銅鏡里端莊得體的自己,沒有像昨日那般涂上口脂。
確認(rèn)沒有其他遺漏的地方,她起身看向傅恒,“走吧?!?/p>
出了房門,兩人離開院落,朝富察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爾晴始終落傅恒半步,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著。
“你我之間,已是夫妻,何必處處表現(xiàn)得如此生疏?”
行至一處回廊,傅恒刻意放慢半步,他抓住爾晴的手腕,壓低聲音質(zhì)問。
爾晴避開他的視線,敷衍地回道:“女子以夫為天,恪守規(guī)矩乃是本分。”
“本分?”傅恒自嘲一聲,他冷笑著戳破爾晴的謊言,“新婚之夜將丈夫拒之門外,也是為人妻子的本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