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敲十二下時(shí),沈蘅卿在梳妝鏡前拆開發(fā)髻。
銅鏡里映出她卸去胭脂的臉,眼下泛著淡淡的青。
珍珠項(xiàng)鏈擱在絲絨盒里,第三顆珠子已被撬開——里頭藏著的不是藥粉,而是一卷微型膠卷。
她將膠卷浸入顯影液,玻璃皿上漸漸浮現(xiàn)出顧氏商行的賬本照片,右下角有個鋼筆寫的數(shù)字:437。
"這是……"
窗外突然傳來三聲布谷鳥叫。
沈蘅卿迅速吹滅蠟燭。
月光透過紗簾,勾勒出男人翻窗而入的輪廓——墨十七的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腰間匕首泛著冷光。
"百樂門的地契。"他遞來一個牛皮紙袋,聲音壓得極低,"周家表少爺今晚在二樓包廂。"
沈蘅卿的指尖擦過他掌心的繭:"你受傷了?"
墨十七猛地縮回手,卻見她已經(jīng)拉開抽屜取出藥粉。她替他包扎時(shí),發(fā)梢掃過他喉結(jié),帶著白蘭花的香氣。
"下次走正門。"她系好紗布,突然將沾血的棉球按在他唇上,"舔干凈。"
暗衛(wèi)的瞳孔驟然收縮。
次日的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餐廳投下斑斕的光斑。沈蘅卿特意換了件藕荷色旗袍,領(lǐng)口別著枚翡翠蜻蜓——那是老太太年輕時(shí)戴過的首飾。
"聽說妹妹昨夜沒睡好?"周蘊(yùn)華切著盤中的牛排,餐刀在瓷盤上刮出刺耳聲響,"三更天還亮著燈呢。"
沈蘅卿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在讀《紅樓夢》。"
她突然抬眼,"姐姐知道嗎?林黛玉進(jìn)賈府時(shí)...也是走角門的。"
銀叉當(dāng)啷掉在盤子上。
顧明璋就在這時(shí)推門而入,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身著西裝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身姿挺拔,氣質(zhì)出眾,給人一種干練而專業(yè)的感覺。
這個年輕男子便是周家的表少爺周允之,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隱約露出了聽診器的銀光,顯然他是一名醫(yī)生。
顧明璋面帶微笑,向屋內(nèi)的人介紹道:“這位是……”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沈蘅卿便打斷了他,輕聲說道:“新來的家庭醫(yī)生?!?/p>
顧明璋微微頷首,表示同意。他的佛珠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擦過了沈蘅卿的后背,仿佛帶來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周允之走到沈蘅卿面前,微笑著說道:“您好,我是周允之,很高興為您服務(wù)。”他的聲音溫和而低沉,讓人聽了感到十分舒適。
沈蘅卿也禮貌地回應(yīng)道:“您好?!?/p>
周允之的手指搭上她脈搏時(shí),沈蘅卿突然用德語問:"您也讀弗洛伊德?"她瞥見他西裝內(nèi)袋露出的書脊。
醫(yī)生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深夜的書房彌漫著雪茄與皮革的氣味。
沈蘅卿跪在地毯上整理賬本,故意讓《資本論》從書架上掉下來。
"你對這個感興趣?"顧明璋不知何時(shí)站在身后,佛珠壓在她肩胛骨上。
沈蘅卿仰起臉,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陰影:"老爺教我...馬克思主義是什么?"
佛珠突然收緊。
她被拽起來按在書桌上,賬本嘩啦啦散落一地。
顧明璋的呼吸噴在她耳后:"周允之說你有癔癥..."
"醫(yī)生還說我……"她突然翻身,翡翠蜻蜓的翅膀刮過男人喉結(jié),"...適合電療。"
電話鈴驟然響起。
顧明璋接起電話時(shí),沈蘅卿看見他袖口沾著暗紅——和老太太金鐲子內(nèi)圈的年號同一種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