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戶町后,我徑直走到離我最近的人身前,看著他倒在路燈下的身體,抬起腳毫不猶豫地踩了下去。
沒有踩在肉體上的觸感,我的腳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消失了?’我低頭看著快速隱去的身影沉思著。
“老爸——你怎么又買了這么多啤酒!媽媽都說不讓你喝了!”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人聲,我訝異地抬頭朝聲源處看去。一個男孩正叉著腰站在屋子的門口,看樣子是在指責面前不靠譜的父親,關鍵點在于……這位男人竟然就是上一刻還倒在這里的人。
他哀求著自己的兒子:“最后一次,我保證!絕對是最后一次!千萬不要告訴你老媽?!?/p>
“哼!那就再相信你一次,下次再看見,我就不幫你瞞了!”男孩兇巴巴地摔下這一句威脅就進屋了。男人松了口氣,抓抓腦袋也跟著進了屋。
“太宰治那人是把異能解除了嗎?”這幕日?;慕徽勛屛蚁乱庾R地這么想,直覺卻告訴我沒有這么簡單。走到?jīng)]有建筑遮蔽視野的地方,我向來時的臨時工作點的位置望去,但是它就像從來沒有存在一樣消失不見了。
“不對——”我注意到幾朵粉紫色的朝顏花攀爬在一旁的欄桿上,風吹過時輕輕搖曳著。
我還在“夢境”里,但這不是我的,而是他人的“夢境”。
這里僅僅是七戶町的邊界,順著這條主干道往町內(nèi)深入,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便利店的門鈴聲、自行車車軸轉(zhuǎn)動的聲音、轎車按響的喇叭的嘈雜……這個城鎮(zhèn)仿佛活了起來。
兩個穿著夏季制服的學生拉著手和我擦肩而過,我聽見了她們的交談。
“明天去吃南邊那家拉面店吧,我都想了好幾天了,明天終于到周末了?!?/p>
“哎?才不要。好遠啊那家,這幾天都是又曬又熱,完全不想動?!?/p>
“等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去嘛。”
“不行,家里要求晚飯必須在家吃。”
“殘念……那只能再等之后了?!?/p>
交談聲在身后遠去了,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我連忙脫下身上的外套。
奇怪,明明之前還覺得溫度可以忍受。
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可以正常使用。上面的時間顯示在「4:10」,xxx2年六月二十八日的「4:10」,也就是去年。翻開我的通訊錄,果然,以這個時間為分割點,這之后我存的號碼也都不存在了。
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我頂著司機師傅看冤大頭的眼神讓他開車在七戶町轉(zhuǎn)一圈。
“是來這兒旅游的?”
“啊,是的。反正這一塊兒不算大,打算先轉(zhuǎn)個一圈。”
“那也挺少見的,一般人不會這么干?!?/p>
“師傅你還真是直白……”我瞬間汗顏。
前面有只小狗蹲在馬路中間,他按下喇叭把它嚇跑后才繼續(xù)跟我講話,“不少人這么說,你有搜這里比較好玩的地方嗎?”
“還沒有,打算轉(zhuǎn)一圈了再看來著?!蔽已b作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臉頰。
“東八甲溫泉是旅客常去的地方,不過可以最后去,還有天王神社、二森貝冢……”聽見我這么說,他開始介紹起一些地點,“要是你三四月份的時候來,還可以去町營的滑雪場玩玩,雖然和其他地方的滑雪場比不算大,但這里也就這幾個景點。”
我在一邊不時回應幾聲,看起來認真記下了他的話。
已經(jīng)開了有一會兒了,他指著前方的建筑說道,“這兒是警署,町役所也在這附近,不過你應該也不需要去這兩個地方?!?/p>
‘……說不定我真的要去一趟?!以谛睦锿虏壑涀×怂鼈兊奈恢?。
說是一圈就真是一圈,司機師傅最后把我送回來最開始的起點,等我結賬下了車還不忘指著一個方向給我推薦吃飯的地方?,F(xiàn)在也差不多六點左右了,聞著空氣中飄來的食物的味道,我竟聽到自己的肚子傳出咕嘰聲。
“………”滴汗。
好吧?,F(xiàn)實中我沒來得及吃早飯,連午飯也錯過了,雖然不知道“夢境”里和外邊的時差,但這也太真實了吧!可是……我在這里吃東西真的可以飽腹嗎?
很快這個疑問就解除了。吃完色香味俱全的晚飯,我摸著不再感覺到饑餓的肚子一陣失語。難怪在暈倒的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處境,這個異能意外的貼心。
可僅僅是擁有真實的感覺是不夠的,這個事件已經(jīng)發(fā)生了有一周的時間,人不進食的極限是多少,就算是處于睡眠中,再拖下去必定會有生命危險,更何況除了這一點,在現(xiàn)實里突然暈倒還存在各種威脅到生命的意外。
必須盡快搞清楚這個“夢境”的源頭,可這不是件輕易能做到的事情。我不免有些懊惱,要是能在現(xiàn)實中早點察覺,更加謹慎些的話……雖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但我明白這只不過是癡人說夢,事實已經(jīng)擺在了這里,無形的異能哪有這么容易就被察覺,這對我來說確實是無解的難題。
可我還是想做到些什么,既然我的意識能脫出于“夢境”,就一定能通過它找到些線索,走一步是一步,總不能干等著,什么也不做只是依靠他人的幫助。
我打算先去一趟警署,要先了解一下七戶町的居民信息才行。給自己定下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可我的心中的違和感愈演愈烈。
有哪里不對勁,可到底是哪里?
手被我捏緊又松開,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重復這個動作,只把它歸結于自己的不安,我迷茫地向前面記下的警署方向走去。
迎面走來一家三口,夫妻兩各自牽著中間女兒的手有說有笑地散著步,和睦又溫馨的家庭關系。我看了一眼就繼續(xù)思索起那種違和感,太久沒有答案我終于放棄這個問題加快腳步,在經(jīng)過街角一家書店的時候我只是不經(jīng)意地撇去一眼。
“什么啊這是?!”我震驚的走到那個被正對著門擺放的書架。
這個頂部貼著天花板的高大書架,每一層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同一本書,書與書之間嚴絲合縫,就好像這一書架書只是裝飾品,不是拿來販賣的。除了這個書架,我把這個書店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結果擺放的全部都是同樣的書本,最可怕的是,這本書是我三年前發(fā)表的那本《踏上回歸之路》。
我找到店員急切的問道:“你們書店為什么全部都是津廻海的同一本書???”
只見他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好像我問出了什么傻瓜問題,“額,你好客人,請問這有什么問題嗎?”
“你是他的毒唯粉嗎,這超級不對勁啊——”
“什么毒唯不毒唯的……不就只有這本書嗎?不賣它我開書店賣什么啊!”
“怎么可能啊,夏目漱石呢?愛間呢?還有……”我對他報出一個又一個的作者名,還將自己其他幾部作品都說了出來。
可他依然覺得我在說胡話,一口否定了這些書籍的存在,甚至覺得我是個糾纏不清的瘋子,“客人你要是什么也不買就請出去?!?/p>
我只好訕訕地離開了這里,外面的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萬里無云,抬頭就能望見明亮的星星。
為什么會只有這一本書呢?
書……我之前好像拿著一本書,我下意識地捏緊了雙手。
是什么來著?……頭好痛。
是一本很厚的,記錄了大量的信息的。
住戶……信息,登記冊?
眼前一黑,我的意識就此斷片。
“老爸——你怎么又買了這么多啤酒!媽媽都說不讓你喝了!”
“最后一次,我保證!絕對是最后一次!千萬不要告訴你老媽?!?/p>
“……哎?”我站著睜開了眼。
耳邊傳來的是熟悉的對話,看向同樣熟悉的兩個人,我晃了晃鈍痛的腦袋。
這是我剛發(fā)現(xiàn)進入另一個“夢境”的時候,上一刻我才剛剛想起之前拿在手上的東西,然后就又回到了這里,拿出手機,上面依然顯示今天是xxx2年的六月二十八號,現(xiàn)在是三點左右。
我想起書店里重復到洗腦的《踏上回歸之路》,作為它的創(chuàng)造者,里面所講述的故事我可是記得不能再清楚。
這個“夢境”很可能就是異能者本人的,在這個時間段一定發(fā)生了他/她不愿意面對的事,所以在‘夢境’里才會不斷重復。按照蘇醒的人對“夢境”的描述,包括我之前的“夢境”來看,它們的內(nèi)容是不共通的,都各自無縫銜接了在現(xiàn)實里正在進行的事,獨屬于每個人的“夢境”。
如果不是那時的朝顏花,我或許不會那么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盡管還沒搞明白為什么自己能進入異能者本人的“夢境”,但這不是重點,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去印證我的猜測。
如果是這樣的話,七戶町里的人包括異能范圍擴大后影響到的人或許都不是目標,他們都是異能者本人私心下間接的受害者。
…………
太宰治查看了醫(yī)院的監(jiān)控。當大冢南在那一天的凌晨從病床起來的一瞬間,監(jiān)控里能看到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暈厥過去,而當事人在逃出醫(yī)院后向右拐去。
一個時間停留在與父母生離死別的孩子會選擇回到哪里?事故發(fā)生的地點還是家里?他打開地圖查看舊七戶郵政局的地點。
和她跑走的方向截然相反,這個方向是——他在住戶信息登記冊上看到的,大冢家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