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厚實的披風(fēng),從斜后方悄然無聲地輕輕蓋在了王云云身上。即便動作已被刻意放輕,身上陡然增添的些許重量,還是讓王云云從淺睡中驚醒。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清旁邊站著一個面色略顯蒼白,身形頗為瘦弱的男子。
“謝謝。”王云云的語氣帶著一絲遲疑,這里是門笛為她安排的住處,這人是誰,居然如此隨意進出?
“困了為什么不回房間?”瓦沙克輕輕咳嗽了兩聲,在旁邊的空位上緩緩坐下,輕聲詢問“是在等門笛嗎?”
“嗯,不知您是?”王云云疑惑地問道。
聽到她這么問,瓦沙克微微偏頭看向她,說道:“瓦沙克,這是我的名字?!?/p>
家、家長?
王云云瞬間呼吸一滯,急忙雙腿并攏,雙手撐著膝蓋,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打招呼道:“瓦沙克叔叔好?!?/p>
瓦沙克:……
瓦沙克捂住心口,咳嗽得愈發(fā)劇烈起來。
面對王云云投來的擔(dān)憂目光,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說道:“雖然我曾經(jīng)說過對稱呼無所謂,但……”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叔叔這個稱呼還是算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p>
王云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認(rèn)識的嗎?于是她趕忙改口稱呼:“瓦沙克大人。”畢竟對方是長輩,直呼其名總歸不太禮貌。
“嗯,門笛今天有事,不會過來了?!?/p>
原來他是來傳遞消息的,王云云趕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禮說道:“我知道了,麻煩您特意跑這一趟。”
“……你可能有些誤會。”
瓦沙克覺得今天自己沉默的次數(shù)格外多,“雖然我是門笛的父親,但對你而言,不算嚴(yán)格意義上的長輩,不必……如此客氣。”
王云云有些局促地攪著衣袖。
他知曉自己的身份?
也是,拜蒙好歹是個魔神,地位好像還挺高的??蛇@樣一來,豈不是更尷尬了?
門笛的父親會不會覺得她水性楊花,配不上他那純潔無暇的孩子?
魔族不像人族,大多隨性,對名節(jié)并不在意,換做其他人,王云云也不至于如此尷尬。
奈何門笛那模樣……
實在不太像傳統(tǒng)意義上的魔族。
“這兩天叨擾您了,等拜蒙大人找到我,我就回去,或者您幫忙給他遞個信也行。”
瓦沙克微微蹙眉,說道:“通知拜蒙做什么?在這里你可以隨意行動,不會有人限制你的自由?!?/p>
大費周章把人帶回來,再放出去,不就又把人推給大哥和二哥了嘛。
月魔宮那邊已經(jīng)有一個了,他們都沒意見,那就維持現(xiàn)狀好了。
王云云完全沒領(lǐng)會他的意思,還以為瓦沙克不在意她和門笛之間的事,心里頓時放松了不少,說道:“好的,我明白了?!?/p>
夜風(fēng)輕輕吹拂,接近深秋的天氣透著絲絲涼意,王云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
她有些困了,可瓦沙克似乎沒有要離開的跡象:“您來此,除了告知門笛的消息,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
“那天色不早了,您要不早點回去休息?”
瓦沙克站起身,就在王云云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卻見突然彎腰與她對視:“雖然你不記得了,但我還是想先向你道聲謝?!?/p>
道謝?王云云滿腦子都是問號,謝什么?
“謝謝你救了門笛”
溫潤的笑意從瓦沙克眼底緩緩浮現(xiàn),他側(cè)頭在她唇邊落下一個清淺的吻。
王云云瞬間瞪大雙眼,如同見了鬼一般,捂住嘴噔噔噔連退十幾步。
瓦沙克眼底的笑意愈發(fā)濃郁,直起身,語調(diào)微微上揚:“你對外界這般懵懂可不行,明天我過來幫你梳理一下過去的種種,否則被人騙了都不知道?!?/p>
他嘆息一聲“門笛那孩子,變得和你以前一樣會騙人了?!?/p>
最后瓦沙克留下一句“早些休息”,便施施然離開。
獨留王云云愣怔在原地,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第二天,王云云神情萎靡地坐在梳妝鏡前,任由侍女們興致勃勃地為她梳妝。
昨天本就睡得晚,又接收到那么炸裂的信息,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天光微微發(fā)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侍女們一邊挑選著飾品,一邊介紹著它們,例如什么時候準(zhǔn)備的,怎么做出來的,又用了哪些難得的材料等等。
“門笛大人被瓦沙克大人安排了任務(wù),很晚才會回來。不過等會兒瓦沙克大人會過來?!?/p>
年長的侍女拿起一串細碎的珍珠鏈,為她束發(fā)。上面鑲嵌的寶石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與發(fā)絲相觸的瞬間,光暈化作絲絲縷縷如煙的絲線,與發(fā)絲相互纏繞,那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讓王云云稍微打起了些精神,“您可要打起精神來呀?!?/p>
另一邊的年輕侍女掩嘴輕笑:“是呀,門笛大人雖然忙碌,但好歹還能見到人。瓦沙克大人就不一樣了,時常閉關(guān),可陪不了您多久。”
忽然,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她們齊齊挺直腰板,轉(zhuǎn)身朝門外行禮:“瓦沙克大人?!?/p>
王云云立刻站起身,看了過去。
隔開內(nèi)室的珠鏈被輕輕撩開,瓦沙克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擺了擺手,對侍女說道:“下去吧?!?/p>
兩名侍女應(yīng)聲退下。
“昨天沒有睡好嗎?”
王云云目光幽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昨天要不是他扔下那么炸裂的消息,自己至于睡不著嗎?
瓦沙克輕笑一聲:“既然沒睡好,那我們就挑些重要的講,其他的以后慢慢說。”
之后,瓦沙克便從圣魔大陸人類與魔族的局勢講起,重點放在了魔族這一邊,像七十二魔神、各地分部,還有她的身份,以及她是如何與他們相識過程。
對自己之前的事跡王云云震驚不已,她以前居然是個商人,而且還以人族的身份,在敵對陣營魔族混得如魚得水。
“所以您是第三柱星魔神?我還與第一柱魔族之首魔神皇以及第二柱月魔神阿伽雷斯有合作關(guān)系?”
瓦沙克點頭默認(rèn)。
所以說,她并不貧窮,甚至可能極為富有!
“您說我現(xiàn)在回去,還能繼承自己的財產(chǎn)嗎?”王云云試探性地問道。
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錢財顧,兩者皆可拋。
與其在滿是大佬的魔族艱難求生,還是回人族做一個有事業(yè)、有金錢的富婆好。
瓦沙克無奈地:“你忘了嗎?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魔族了?!?/p>
“不過是具軀殼而已,我可以再換呀?!彼s忙說道。
自從復(fù)活后,她就擁有了一個特殊技能,能夠隨意附身在沒有自主意識的物體上,簡直超級無敵方便。
“您會煉制軀體嗎?能不能麻煩您幫忙煉制一個與我本體一模一樣的軀殼呀?”
瓦沙克頓時咳嗽起來:“抱歉,我星魔族只擅長推演……恐怕幫不了你了。”
“那,那好吧?!蓖踉圃七B忙幫他順著后背寬慰。
造孽??!門笛這個繼承人還沒成長起來,星魔神又如此病弱,看著隨時都可能病倒的樣子,星魔族的未來可真是令人擔(dān)憂。
“咳咳,我再給你說一下月魔族和魔神皇那邊的……咳咳”
“唉,夠了夠了,不用了,那些不重要,生意場上的事兒,我現(xiàn)在知道也沒什么用?!蓖踉圃拼驍嗨脑?,關(guān)切問道,“您怎么總是咳嗽呀,有藥嗎?”
瓦沙克緩緩搖頭:“有的,咳咳,只是那藥吃了會精神不振,所以今天還沒吃?!?/p>
“身體不好,怎么能不吃藥呢?”
這話一出口,王云云差點被愧疚情緒淹沒,趕忙扶著他到床邊,說道:“來來,您躺下,我去叫人給您拿藥。”
說著迅速跑去叫侍女。
得知星魔神要喝藥,伺候的侍女很快就把消息傳了下去。
不過幾分鐘,一碗冒著滾滾黑煙的藥就被端了上來。
王云云端著藥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不確定地問送藥侍女:“這真的是治病的藥?”
侍女臉上掛著職業(yè)性的微笑:“是的,伊斯塔大人說了,今日瓦沙克大人身體如此虛弱,只有這種藥才有效?!?/p>
瓦沙克捂著唇,輕輕咳了一聲:“拿過來吧。”
王云云給他端過去,眼睜睜看著他面不改色把藥喝完,只覺胃部翻涌。
她在自己的空間戒指里掏了掏,掏出一顆糖:“怎么樣?要不要吃顆糖壓一壓?”
說著剝開五彩糖紙,將橙色糖果遞到瓦沙克面前。
瓦沙克沒有拒絕。
送藥侍女把空碗放入托盤,臨走前又說道:“瓦沙克大人,伊斯塔大人還說了,要是這段時間病情不見好轉(zhuǎn),請告訴他,他那邊加大劑量。”
瓦沙克動了動被苦麻了的舌頭,好脾氣點頭嗯了一聲“也幫我轉(zhuǎn)告他,近期藥材吃緊,他之前要的一些藥材,可能要等一等了?!?/p>
侍女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伊斯塔大人前幾天要的,也不是什么過于珍貴藥材。”
瓦沙克嘆息,頗為為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再等等吧,應(yīng)該不是很急?!?/p>
侍女:……
行吧,她一個小小侍女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