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深，你怎么時候回來?。课蚁肽懔?，很想很想。”

“今天晚上的飛機，凌晨到?！?/p>

“今晚上京的月亮很圓很黃?！?/p>

“我覺得都一樣。”

“不一樣的，今晚的，是特別的。”

“嗯?！?/p>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吭S一深?！?/p>

“不會?！?/p>

“我可以喊你名字嗎？許一深?！?/p>

“嗯？”

“我迫不及待見到你，只是聽見你的聲音就已經(jīng)…我在看月亮?！?/p>

“我知道?！?/p>

“我不哭，我長大了，我已經(jīng)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p>

“你喝酒了？”

“就喝了一點點，我已經(jīng)成年了可以喝的?！?/p>

“在家等我?！?/p>

“好想快點見到你啊，想把你偷過來養(yǎng)一輩子?！?/p>

“呵，”是一聲明朗的笑聲。“我快上飛機了?！?/p>

“好吧，我掛電話了。許一深，祝你一路平安?！?/p>

“借你吉言?！?/p>

繁爛機場，人來人往中有人路過有人錯過有人借過。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提著個云白色行理箱，他戴著紅粉色耳機，身穿云藍色綿襖，眉眼輕展，如神似玉。

“媽媽，那個小哥哥好溫柔哦?！币粋€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童言無忌道。

被喊小哥哥的某人眼皮也沒抬一下，他沒聽見。

許一深看了眼時間，晚上二十一時，能看見月亮，是有星星的夜。外面下過場小雨，是春時雨，潤物細無聲，福澤大地，種子發(fā)芽。他微微吸口氣，第一次坐飛機呢，一切很順遂，他走到檢票口。

他登上飛機有些激動有些興奮有些緊張有些害怕。坐飛機是個很讓人向往的事吧，不然阿云那么鬧著他要坐飛機。他坐一等艙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夜晚的月亮和星星乖乖的倒映在天中。

晚上沒有云。他坐在靠窗位置心中算著時間。五個小時，很長呢，可以上6節(jié)晚自習，看兩場半電影，喝一個下午的茶…晚春都只有四個小時呢！他嘆氣，窗外的風景黑沉沉的，除了幾顆星灑下幾縷輕小的光，再也看不見其他，看不見下面的小河溪流、山川百態(tài)、心情也不是很糟。

后知后覺許一深睡覺了，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什么也沒有，青天白日，一條街道上店鋪關門，空無一人，他一直在走，走啊走走啊走不知疲倦的走，路的盡頭是一個游樂場，很大很大，很空，只有他一個人，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有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一刻不停地走，路過旋轉木馬，路過過山車，路過摩天輪，路過游樂場的盡頭。盡頭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很亮很亮。許一深想往回走，但腳邁不動，定住在地上。他感到前面很危險，他害怕前面這個地方，他的腳不受大腦控制，往前一邁，一種深刻的下墜感清晰傳來，他感覺到墜樓的感覺，頭重腳輕，越落越快，他想喊救命都卻喊不出來，嗓子疼得要命，拉一下都會致命，要死了嗎？暗罵自己沒出息，一事無成，兩眼經(jīng)不住打顫，輕輕閉上。

現(xiàn)實中，許一深緩緩睜開眼，眼睛最開始是無神的，黑洞洞一潭沼澤，后面慢慢聚焦，化為海面靜水。他微嘆一口氣，眼睛之前壞掉過一次，失明。醫(yī)生說他的眼睛受到不可恢復性創(chuàng)傷，沒用了。有人愿意拉他一把出深淵，那人是誰不可知，許一深想謝謝那人，醫(yī)生幫忙轉告。“有這個心意勝過一切謝禮。”醫(yī)生告訴許一深那人的回答。許一深在病床上淡淡地笑，看向窗外的藍天白云，風和日麗，風輕日朗，是個好天氣。重新看見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天公作美，天氣很好。“他真是個好人。”醫(yī)生說“他祝你快樂。他說，生日快樂，忘掉所有不開心?！?/p>

許一深眼睛上的紗布擦下了，他收了起來。醫(yī)生問留著這東西干嗎？許一深說留作回憶。醫(yī)生搞不懂這小年輕失個明是個值得回憶的事嗎？只是醫(yī)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為救人所傷?！八澜裉焓俏疑眨俊贬t(yī)生說不明白，“他說的，我只負責復述?！毕挛绲臅r候護士小姐來了，給許一深帶來個生日禮物?！罢l給的？”護士小姐說：“一個男人?！痹S一深沒再說話，拆開彩帶，打開盒子，是一雙耳釘，上面的鉆石閃著光。“他沒有說些什么?！薄皼]有?！?/p>

許一深的記憶回到住院的前一天，意外發(fā)生的那一天。他和男友吵架，因為男友的背叛。他不能忍受男友的若無其事?！拔也划斝∪?，我是個男的！感情應該是平等的?！薄耙簧睿阍徫疫@一次，我一時沖動犯下大錯我知道錯了?！睉{什么一句對不起就要贏得一句沒關系，憑什么一句我知道錯了可以把過往一切不好的全部抹除?！斑@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都可以原諒的為什么這次不行？”讓人痛心讓人心碎，許一深聽見心碎的聲音。有些錯犯下了就是一輩子，渣男沒有資格要第二次機會，而他給了面前這個人渣三次了，不會再有一次了?！澳惴攀郑覀兎质?，分個干干凈凈?！薄澳憬o我解釋的機會，好不好？寶貝。”給過你機會從不知道珍惜，想要機會？做白日夢吧，夢里什么都有！“不好，別讓我再見到你，你真他媽好惡心！”“你不愛我了嗎？”那個渣男講這句話的時候心口窩疼一角。他說了什么，哦，送了一個字“滾！”這一段感情干得干凈，從此再不愛，從此愛人的心口空了一角。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都是支付愛的，不容踐踏，要捧在手心里，還要擔心掉地上，感情很脆弱的。

眼睛好了之后，心倒盲了一角，識人不清不是因為眼疾而是因為心盲。

許一深看向窗外，是夜，無云，有月。

不知過了多少，飛機從萬里高空中降落著陸。他邁下飛機的第一步聞到了新鮮的空氣，真好啊，回家真好。

在機場一片繁雜中，他一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是他的小朋友來接他回家?！鞍⒃疲汩L高了。”許一深高興道。

“嗯，一年不見，我長高了三厘米，你還是沒變，有些胖了?！?/p>

“胖了十斤?！痹S一深笑道。

“你胖了十斤也比某些人瘦了十斤瘦。胖了十斤也沒有肉，許一深，你過得好嗎？”阿云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有些心疼。

“過得好，倒是你一個過得習慣嗎？唉，你怎么不在家乖乖等我？”

“許一深，今天除夕，我生日?！?/p>

“我記得的，我忘了誰的都會記得你的，我們回家?！痹S一深嘆了口氣。

“你陪我走回家，我?guī)湍隳眯欣睢！?/p>

“聽你的?！痹S一深趕了昨天的末班航班來見他，有些遲到。

“你遲到了兩個小時，說好了今天陪我一整天的。”阿云有點難過說。

“補給你?！痹S一深這才發(fā)現(xiàn)阿云穿了一身藍白色居衣服，“不冷嗎？”

“里面穿了毛衣?！?/p>

“我看看?！痹S一深說著伸手去扯阿云衣領。

“不用看，你織給我的?！?/p>

阿云說，“我現(xiàn)在一米七三?！?/p>

許一深看看他，嘆氣?！澳悴攀耍瑫L高的?！?/p>

“會長多高？”阿云問。

許一深牽住阿云的手，一字一句認真說，“會長得比我還高，至少比我高5厘米。”

“我豈不是兩年長十三厘米？”

“不，是五年，祝你二十三歲也能長?！?/p>

“你現(xiàn)在二十三歲，長高了嗎？”

“沒有啊，但你可以，這是除夕祝福，也是生日祝福?！?/p>

“是你的祝福?！?/p>

“呵，小鬼會說話?！?/p>

“我來見你是想給你我的祝福，親口告訴你，也讓你看著我聽見它?！卑⒃菩α诵?，路上燈籠似錦紅彤彤的，掛在路燈上。路燈上還有中國結?！霸S一深，除夕快樂?！?/p>

許一深驚喜又激動，激動之余，有點遺憾。“紀云，除夕快樂?！?/p>

“今天坐飛機，我在想沒有你真沒意思?！痹S一深自言自語說。

“那以后我陪你坐飛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