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霜的帆布鞋第三次陷進操場西側(cè)的淤泥時，暮色正將銹跡斑斑的籃球架染成暗紅色。她聽見身后傳來珍珠耳釘碰撞的脆響，像某種倒計時的秒針。周婷的帆布鞋碾過她散開的鞋帶，鞋尖沾著今早美術(shù)課用的金粉，在夕陽下碎成細小的刀片。

"孤兒就該跪著撿東西。"蘇婉的水晶甲掐住她后頸，指甲縫里還卡著半片銀杏葉——那是母親臨終前用手術(shù)縫合線編的，此刻正被攥成皺縮的紙團。楠霜的膝蓋撞上生銹的籃球架，鐵銹味混著血腥氣涌進鼻腔，恍惚看見父親葬禮上被雨水泡發(fā)的紙花圈，那些褪色的金箔正從周婷的帆布鞋底滲出來。

周婷突然揪住她馬尾辮往后扯，頭皮撕裂的疼痛中，楠霜聽見蘇婉用氣音說："你爸燒成灰那天，是不是連骨灰盒都買不起？"她們的笑聲驚起一群灰鴿子，撲棱棱掠過醫(yī)務(wù)室斑駁的玻璃窗。楠霜的指甲摳進籃球架的鐵銹里，那些暗紅色的碎屑簌簌落在周婷的白球鞋上，像極了母親病歷本里被血漬暈染的化驗單。

當蘇婉的珍珠項鏈突然斷裂時，楠霜正盯著排水溝里漂浮的銀杏掛件。珍珠滾進污水溝的瞬間，林晨曦的素描本從天而降，畫紙紛飛間露出未完成的消防員速寫——那人戴著呼吸面罩，防護服上的反光條正閃著磷火般的幽光。楠霜看見林晨曦右手虎口處有圈猙獰的燙傷，像是被火焰舔舐過的月亮，此刻正握著支試管抵住周婷的香奈兒包包。

"硝酸銀溶液配比是1:3。"林晨曦的聲音裹著松節(jié)油的氣息，試管里的淡藍色液體在夕陽下泛起漣漪，"碰上你的香水會生成氯化銀沉淀，要試試嗎？"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消防斧，斧刃上還凝著未干的消防栓銹水。當楠霜被拽著胳膊拉起來時，發(fā)現(xiàn)對方掌心溫度高得反常，像是攥著團不會冷卻的巖漿。

林晨曦背著楠霜穿過紫藤花廊時，楠霜聞到她發(fā)梢殘留的乙醚味。那些垂落的紫色花穗掃過她腫脹的腳踝，帶來細密的刺痛。醫(yī)務(wù)室的紫外線燈管在雨云下泛著幽藍的光，林晨曦將她放在鐵床上時，白大褂下擺還沾著實驗室的硫磺粉。

"別碰她膝蓋！"校醫(yī)的鑷子即將夾起玻璃碴的瞬間，林晨曦突然按住對方手腕。她從急救箱底層取出個鑷子，金屬表面刻著模糊的"市消防局"字樣。當她用碘伏棉球擦拭傷口時，楠霜看見她小臂內(nèi)側(cè)有串數(shù)字紋身——是父親葬禮那天的日期，用化學元素符號拼成的日期，此刻正在碘伏的熏蒸下泛起淡紫色。

"這是鎂條燃燒的痕跡。"林晨曦突然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銀白色疤痕，"上周搶救你的物理作業(yè)本時留下的。"楠霜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撕碎的試卷殘頁正在對方口袋里微微發(fā)燙，那些被紅墨水浸透的公式，此刻正被熒光筆重新勾勒成發(fā)光的星圖。林晨曦的指尖撫過她鎖骨下方的煙疤，那里殘留著父親葬禮那天的火場溫度。

窗外驚雷炸響時，林晨曦從藥柜深處取出個玻璃罐。里面泡著半片燒焦的窗簾布，正是上周實驗室爆炸時她裹在身上的那件。"這是你父親救火時穿的防護服殘片，"她的指尖在玻璃上敲出細小的裂紋，"現(xiàn)在它保護著更重要的東西。"楠霜的指尖撫過玻璃罐，突然發(fā)現(xiàn)罐底壓著張泛黃的照片——父親消防服上的編號與林晨曦白大褂口袋里的滅火器編號完全一致。照片背面用鉛筆寫著："致未來的火種：有些灰燼里藏著未熄滅的太陽。"

凌晨兩點的暴雨敲打天文臺鐵皮屋頂時，楠霜正蜷縮在廢棄觀測艙的角落。管理員說她的儲物柜又被人撬開，這次連母親留下的星象儀都不見了。她數(shù)著穹頂滲水的痕跡，突然聽見樓梯間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林晨曦的白大褂在應急燈下泛著磷光，懷里抱著個用防火毯裹住的包裹。

"你的星星。"林晨曦將包裹放在生銹的望遠鏡旁，防火毯滑落的瞬間，楠霜看見星象儀的銅制支架被焊上了新的齒輪。那些齒輪表面刻著化學方程式，轉(zhuǎn)動時會發(fā)出類似火柴擦燃的呲啦聲。"我用鎂粉做了個自發(fā)電裝置，"林晨曦的指尖撫過齒輪咬合處，"現(xiàn)在它永遠指向你父親犧牲的方向。"

當周婷帶著人踹開觀測艙鐵門時，楠霜正握著改裝后的星象儀。那些燃燒的鎂粉在雨夜里劃出銀色軌跡，精準地落在霸凌者的帆布鞋上。林晨曦突然將楠霜護在身后，她白大褂里掉出個滅火器，罐體上還留著消防局的編號。"知道嗎？"她按下噴頭的瞬間，細密的泡沫在雨中凝成彩虹，"真正的火焰不會灼傷仰望星空的人。"

楠霜看見林晨曦的滅火器噴出七彩泡沫，那些泡沫里懸浮著細小的晶體——正是上周實驗室爆炸時產(chǎn)生的鎂鋁尖晶石。周婷的珍珠耳釘在泡沫中泛起詭異的熒光，像極了葬禮上那些被雨水泡發(fā)的紙錢。蘇婉的水晶甲開始剝落，露出底下被泡沫腐蝕的潰爛皮膚。

期中考試那天，楠霜在化學實驗室的儲物柜發(fā)現(xiàn)個鐵盒。盒子里裝著三十七支燒焦的試管，每支試管內(nèi)壁都凝結(jié)著不同顏色的結(jié)晶。最新那支的玻璃壁上，用激光雕刻著"致楠霜：所有傷痕都是未完成的方程式"。試管底部沉著片銀杏葉，葉脈里流淌著淡金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父親葬禮那天的火場坐標。

當蘇婉再次將墨水潑向她時，楠霜的指尖正摩挲著口袋里的試管。她想起林晨曦教她的實驗手法——搖晃試管時要像撫摸初生雛鳥般輕柔，卻要帶著爆破般的決絕。墨水瓶即將砸中她額頭的剎那，她聽見清脆的玻璃碰撞聲，試管精準地擊中蘇婉的肘關(guān)節(jié)。

"這是你上周撕毀的化學筆記。"楠霜將本子拍在對方胸前，封面上用夜光涂料寫著："致縱火者：最完美的燃燒需要助燃劑與氧氣。"她轉(zhuǎn)身走向通風櫥時，看見林晨曦正在調(diào)試本生燈，火焰在她燒傷的睫毛上投下跳動的光影。那些光斑在蘇婉驚恐的瞳孔里炸開，映出無數(shù)個燃燒的消防員剪影。林晨曦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消防斧，斧刃上還凝著未干的消防栓銹水。

（這篇算是講了楠霜為什么會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