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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過后上學(xué)難受程度10分滿分,林鯨落打9.9分,那0.1分可以見到朋友們勉強扣了。
她拖著書包走在柏油路上,帆布鞋底摩擦地面發(fā)出沙沙聲。末班車的尾燈剛剛消失在十字路口拐角,表盤顯示21:47,她對著空氣做了個鬼臉。晚風(fēng)掠過校服后領(lǐng),驚起一片細密的戰(zhàn)栗。
她卻忽然在夜風(fēng)拂面中放松下來。左腳尖點著斑馬線的白漆開始轉(zhuǎn)圈,馬尾辮在暖黃色光暈里劃出圓弧,哼到第三遍副歌時,運動鞋后跟的熒光條正巧磕在小區(qū)鐵藝圍欄上。
金屬震顫的余韻里,她聞到了威士忌混合汗酸的味道。
單元門前的石階上蜷著座啤酒肚堆成的小山,玻璃酒瓶在月光下泛著危險的琥珀色反光。男人領(lǐng)口泛著陳年汗?jié)n,袖口卻燙得筆挺,此刻正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她?;丈系姆垂恻c。
在外人看來這人無疑是個酒鬼,而林鯨落卻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不自覺攥緊了背包帶。這人是…她父親,來這里還能為了什么呢?
那人渾濁的眼球突然亮了起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了林鯨落的胳膊,踉踉蹌蹌的湊到眼前。
男人手指陷進她校服袖管的褶皺里,指甲縫積著褐色的垢。威士忌氣息混著發(fā)酵的酸腐味噴在林鯨落鼻尖,月光在酒瓶豁口處凝成尖銳的冰棱。
"鯨落??!"
砂紙般粗糙的嗓音磨過她耳膜,十六年來這個稱謂如此令人反胃。他食指正壓在她上周被圓規(guī)扎傷的淤青上,疼痛從手臂竄上太陽穴。
林鯨落“我剛交過學(xué)費,身上沒有錢。”
玻璃瓶底磕在花崗巖臺階的悶響里,男人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袖口燙痕在抽搐的嘴角下方晃動,"你在便利店數(shù)零錢的樣子——"
林鯨落盯著他鼻梁上那道疤,七歲生日餐桌前的瓷碗碎片突然在記憶里閃光。后槽牙的酸脹感蔓延到眼眶,她聽見自己書包側(cè)袋硬幣的顫動,像極了那年躲在衣柜里聽見的,酒瓶滾過木地板的聲響。
一個籃球突然從后方飛速襲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林昆的頭上。他吃痛地捂住頭頂,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嘴上也不甘示弱:“哪個家伙這么大膽,竟敢砸我?!”
張桂源“打的就是你?!?/p>
林昆指尖的溫度突然從她袖口抽離,校服布料上殘留的抓痕像被揭開的創(chuàng)可貼。張桂源白襯衫第二顆紐扣在他掌心泛著冷光,林昆一個酒鬼的力氣是比不上常年打籃球的張桂源的,他扎進了垃圾桶里腥臭的氣味嗆得他直咳嗽。
舊運動鞋底在水泥地面擦出半道灰痕,林昆的后腰撞開了分類垃圾桶的塑料擋板,腐爛的香蕉皮黏在他后頸,他帶著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張桂源。
玻璃破空聲驚飛了電線上的夜鷺,張桂源橫擋的小臂內(nèi)側(cè)爆開一片冰涼的刺痛。林鯨落看著嵌進他皮膚的玻璃渣,突然想起母親總說"碎碎平安",而此刻那些晶瑩的棱角正倒映著十六年來每個摔門而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