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批閱奏折時,她便在一旁靜靜研磨。
偶爾,會輕聲念一些有趣的故事給他聽。
有時,也會說些宮墻之外的奇聞軼事。
若察覺他眉宇間染上煩躁,她會為他彈奏一曲舒緩的樂曲。
或者,悄然奉上一盞新沏的清香花茶。
她甚至細心留意到凌霄飲食上那些極細微的變化。
絞盡腦汁,變著花樣為他準備那些清淡而可口的膳食。
凌霄表面上,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仿佛對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毫不在意。
然而,他投向姜寧的眼神,卻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柔和。
甚至,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嘴角極輕微地向上揚起。
有時候,他會主動叫住正要躬身退下的姜寧。
問一些聽起來無關緊要的問題。
譬如:“今日外頭天氣如何?”
又或者:“御花園里的那些花兒,可是開了?”
姜寧總是耐心十足,恭敬有加地回答。
語氣輕柔,不顯卑微,也不露亢奮。
她心中明鏡似的,凌霄這不過是在試探。
也是在一點一點,卸下他那重重的心防。
然而,姜寧在御書房得到的這份“殊榮”,自然也如同一根尖刺,深深扎進了后宮其他妃嬪的心里。
嫉妒與不滿,如同野草般瘋狂滋生。
麗景宮內。
李貴人將手中的一方上好絹帕,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那張精心修飾過的精致妝容,此刻也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
“狐媚子!”
“真是個不知廉恥的狐媚子!”
“這才幾天的功夫,就將皇上迷得團團轉!”
她身邊的貼身宮女翠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娘娘息怒!娘娘慎言??!”
“慎言?”李貴人怒極反笑,聲音尖利,“本宮如今還有什么好怕慎言的?”
“難道要本宮眼睜睜看著那個賤婢,一步步爬到本宮的頭上來作威作福嗎!”
李貴人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將她的理智吞噬。
“皇上!皇上已經(jīng)多久沒有踏足本宮的麗景宮了?”
“自從那個姜寧出現(xiàn)之后,皇上就只待在御書房!本宮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
翠兒見主子怒不可遏,只能更小心翼翼地進言。
“娘娘,咱們……咱們可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呀?!?/p>
她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慫恿。
“那個姜寧,如今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若是再讓她這般順風順水地前進一步,恐怕……”
李貴人咬碎了一口銀牙,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陰狠。
“前進一步?”
“本宮絕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
“翠兒,你即刻去一趟永和宮和鳳儀宮,就說本宮有要事,想與德妃娘娘、賢妃娘娘相商?!?/p>
翠兒心中一凜,試探著問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李貴人發(fā)出一聲冷哼,如同淬了冰。
“哼,一個只會妖言惑眾的賤婢罷了,留著她,遲早是個天大的禍害!”
“本宮這次,定要聯(lián)合后宮姐妹,一同揭穿她的真面目!讓皇上親眼看看,他寵信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永和宮內。
德妃聽完李貴人派來的宮女傳回的消息,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個李貴人,倒真是沉不住氣?!?/p>
她身旁的心腹宮女輕聲問道:“娘娘,那咱們……要不要和麗貴人聯(lián)手?”
德妃慢條斯理地捻著自己新做的精致護甲,眼神幽深陰沉。
“聯(lián)手?”
“為何不聯(lián)手?”
“那個姜寧,的確已經(jīng)成了一個不小的威脅?!?/p>
“皇上對她,似乎太過在意了些……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鳳儀宮內。
賢妃聽完宮女的回稟,依舊是那副端莊持重的模樣。
她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氣,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
“這后宮之中,又要起風波了?!?/p>
貼身宮女小心翼翼地請示:“娘娘,那咱們要如何應對才好?”
賢妃垂下眼眸,指尖輕輕捻動著手中的一串紫檀佛珠。
“靜觀其變吧?!?/p>
“這個姜寧,究竟是真有些旁人不知的本事,還是僅僅在故弄玄虛,眼下,還不好說?!?/p>
后宮之中,暗流洶涌。
姜寧自然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股不同尋常的氣氛。
她能清晰感受到,那些來自各宮妃嬪投向自己的,飽含著嫉妒與敵視的目光。
也能清楚聽到,那些宮人們在背地里對她的議論紛紛,以及那些刻意壓低的揣測。
她心中更加警惕。
每一步,都走得愈發(f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這危機四伏的深宮之中,容不得她有半分松懈。
夜,漸漸深了。
姜寧獨自一人靜靜坐在窗前,目光投向窗外那輪懸于墨色天幕的皎潔明月。
心中,思緒萬千,翻騰不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已然成為了后宮這場爭斗漩渦的中心。
接下來的路,恐怕會比她想象中更加艱難,更加兇險。
但是,她并不害怕。
為了復仇,為了能在這深宮中活下去,她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
更聰明。
也更有手段。
暴君的怒火,在她看來,其實并沒有那么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這幽深宮闈之中,那些變幻莫測、難以揣度的人心。
是那些隱藏在平靜表象之下,足以致人死地的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