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芷煙一腳踹開停尸房的木門,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我捏緊銅錢劍跟進去,油燈昏黃的光暈里,大理寺卿的尸體直挺挺躺在青石臺上,官服領(lǐng)口敞開,露出心口處青紫的皮膚——像是被極寒的冰棱貫穿,血肉凍結(jié)成蛛網(wǎng)狀的裂痕。
“不是妖術(shù)?!甭管茻煶断伦o手布,銀針貼著尸體心脈刺入,針尖瞬間凝出霜花,“寒山派的冰魄掌,二十年前就失傳了?!?/p>
我湊近細看,尸體僵硬的右手指甲縫里卡著幾縷靛藍絲線,我小心捻起湊近一聞,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鹿芷煙見我目露疑惑,問道。
“有股酸澀味”
我倆看向大理寺卿尸首。
鹿芷煙突然扯開他腰帶,內(nèi)襯用血畫了半枚螭紋,斷口處鎏金閃爍。
“這是……”我喉嚨發(fā)緊,指尖撫過螭紋裂口。
眼前的紋路讓我一陣心悸,可能因為時間的關(guān)系,紋路變得模糊不清,我竟一時想不起來。
待到鹿芷煙與同僚商量妥當,我便走過去與她議論。
“老長就是被冰魄掌所害,但這人似乎也是善火之人?!?/p>
“此話怎講?”
鹿芷煙撩了撩頭發(fā),從一個布袋子里拿出了一枚燒焦的木炭。
長生武功高強,能與其交手之人,可謂是少之又少,同時善并和火之人,更是鳳毛麟角。
此時,大門傳來聲響,阿堅一只腳剛踏入門中,就開始亂叫了起來。
“咳咳咳,你們這什么鬼地方啊。”阿堅邊抱怨,邊用手扇著風?!按直傻奈浞?,房舍里都弄得臭哄哄的。”
臭?我走向阿堅所站著的位置,細細聞了聞。
“這味道是……硫磺!”
大理寺點燈也不用硫磺,那這硫磺味是……
“跟我來?!?/p>
我一步踏過門檻,就要翻身上馬。
“等等我!”
鹿芷煙追了上了,我拉過她的手,將它拉上了馬。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馬蹄作響.少女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大理寺中,有需用硫磺之處否?”
“寺中尋常點燈,多用香油與煙燭,未嘗聞有用硫磺之事。”
鹿芷煙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那就對了,所以真正有用到硫磺的地方就在…”
地點:染坊地窖
我摸著木箱上的刻痕,冰涼的金屬徽記硌得指腹發(fā)疼。鹿芷煙突然扯了我一把,繡春刀"咔"地插進箱蓋縫隙:"這地方有什么特別的嗎?"
硫磺粉撲簌簌往下掉,我捂住口鼻咳嗽:"輕點!這粉塵遇火就炸——"
“兩位官人大駕光臨,這是所謂何事?”
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走來,向我們鞠躬。
“您來的正好”我指著地上散落的硫磺,“近時,此地之硫磺,可有官人調(diào)用過?”
“回大人,前日僅有刑部尚書大人來取走三十二兩硫磺。 ”
“刑部?!”
我與芷煙一齊驚呼。
“老人家,那天掉配的記錄,您可還有?”
“大人稍等,老朽這就去取”
就在這時,我聽見鹿芷煙繡春刀出鞘聲
刀光一閃,傳來乒乓兩聲,一把飛刀被鹿芷煙擊落,一篇的箱蓋重重砸在地上。鹿芷煙用刀尖挑起泛黃的羊皮卷,火折子的光暈里,朱砂畫的皇城布防圖刺得我眼睛生疼。鎮(zhèn)北侯府被圈了紅圈,旁邊小楷批注:"丙字號火藥三車,戌時引爆。"
"這不是治旱。"我嗓子發(fā)干,"他們在囤火藥炸皇城。"
鹿芷煙的刀鞘突然壓住我肩膀。地窖木梯吱呀作響,阿堅提燈踏入,靈霄閣弟子魚貫而入。他靴底碾碎硫磺塊,冷笑如毒蛇吐信:“林道長夜半盜取司天監(jiān)公文,好大的膽子?!?
只見眼前之人怒目圓睜,瞳孔發(fā)紅。
鹿芷煙橫刀攔住逼近的弟子:“靈霄閣何時有權(quán)處置謀逆案?”
“就憑這個!”阿堅甩出一卷刑部批文,火漆印未干,“大理寺卿昨夜暴斃,臨終指認林知安為兇手!”
我渾身一僵。鹿芷煙刀鋒轉(zhuǎn)向阿堅咽喉:“栽贓也要講證據(jù)?!?
“證據(jù)?”阿堅彈指射出一枚暗器,我偏頭躲過,鐵蒺藜釘入箱體,震落半塊殘玉——螭紋裂口處鎏金閃爍,與軍械圖印記如出一轍。
“這玉玨……”我抓起殘玉,“是趙瑤光修復過的前朝暗衛(wèi)信物!”
地窖頂梁轟然塌落,煙塵中靈霄閣弟子搶走木箱。阿堅退至門外,火光映亮他陰鷙的眉眼:“林道長若有冤屈,不妨去刑部大牢分辯!”
凌霄閣弟子一擁而上。
阿堅甩出的刑部批文還在半空飄蕩,鹿芷煙的繡春刀已劈開煙塵。刀光絞碎三盞燈籠,地窖陷入昏黑。我趁機將拓紙塞進袖袋,硫磺粉迷了眼,只聽見鐵器相撞的銳響。
“走!”鹿芷煙拽住我后領(lǐng)暴退,繡春刀挑飛兩支弩箭。阿堅的冷笑從暗處追來:“林道長,你猜刑部大牢的火藥庫,夠不夠炸平京城?”
我反手甩出銅錢劍,劍穗鈴鐺撞上木箱迸出火星。硫磺粉塵轟然爆燃,氣浪將我們掀出地窖。熱浪舔過后背時,我扯過鹿芷煙滾進染坊后巷的臭水溝。
馬蹄聲在官道上如雷逼近,我捂住鹿芷煙流血的左臂,鉆進漆黑松林。腐葉淹沒靴底,她突然拽住我:“火藥味……他們在林子里埋了引線!”
我摸出火折子擦亮,微弱光暈里,靛藍絲線纏著樹干延向深處。鹿芷煙刀尖挑斷絲線,線頭處連著半截焦黑火折——是黑風村鬧事者用的那種。
“司天監(jiān)在拿我們試引線?!彼合鹿俜聰[裹傷,布條浸血后泛出詭異的藍,“阿堅不是主謀,他背后的人算準了我們會逃到這里?!?/p>
這時我才明白,大理寺卿長生的死不是偶然,鎮(zhèn)北侯的死已經(jīng)和長生呼應了。
我靠著一棵老松喘息,掌心拓紙被汗浸透:“根據(jù)調(diào)配記錄,先上鎮(zhèn)北侯府、大理寺,接下來就會是東宮。若今夜子時同時引爆……他們的目的,是那些皇帝的親信?!?/p>
鹿芷煙猛地攥緊我手腕:“明兒是祭天儀典,皇帝會率百官在東宮閱兵!”
林間忽起鴉啼,遠處亮起一串幽藍燈籠。阿堅的嗓音裹著夜風飄來:“林道長,這出戲您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