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上海外灘像一幅被水暈染的油畫，霓虹燈光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流淌成彩色的河。俞婉清將相機包裹在防水套里，鏡頭卻固執(zhí)地指向灰蒙蒙的江面。頒獎典禮后的香檳酒氣還在她太陽穴處隱隱作痛，耳邊回響著評委那句"技術精湛但缺乏靈魂"的評價。

"缺乏靈魂？"她低聲重復，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相機邊緣。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黑色小禮服裙早已濕透，貼在皮膚上冰涼刺骨。遠處，東方明珠塔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座遙不可及的燈塔。

俞婉清調整鏡頭焦距，忽然在取景框邊緣捕捉到一個異常的身影——距她二十米開外的欄桿外，一個高挑的男人正面對著滔滔江水。他沒有打傘，黑色風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右手搭在欄桿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職業(yè)本能讓她立刻按下快門。連續(xù)三聲輕微的咔嚓聲后，她猛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不是在欣賞雨景——他的身體已經(jīng)前傾到危險的角度。

"等一下！"俞婉清大喊著沖過去，相機在胸前劇烈晃動。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高跟鞋在濕滑的地面上打滑。她看到男人聞聲回頭，剎那間，她再次舉起相機。

那張臉在取景框中清晰定格——蒼白的皮膚，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被雨水打濕的劉海下，一雙漆黑的眼睛里盛滿她從未見過的痛苦與決絕。那是渴望終結一切的眼神，卻又在看到她狂奔而來的身影時閃過一絲動搖。

"別過來！"男人的聲音被風雨撕碎。

俞婉清已經(jīng)按下緊急呼叫按鈕，同時繼續(xù)向前："有什么事情值得這樣？看看我拍的照片！"她顫抖著舉起相機屏幕，"你看，這個世界還有你的位置！"

保安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一把鈍刀劃過俞婉清的心臟。在眾人即將抓住他的瞬間，他的手指松開了欄桿。

"不——！"

尖叫聲中，三個保安撲上去拽住了男人的胳膊。混亂中，有什么東西從他口袋里滑落，被俞婉清的腳尖無意擋住。她彎腰撿起，是一張燙金名片，已經(jīng)被雨水浸得發(fā)軟：

「祁煜 | 主創(chuàng)建筑師 | 上海祁氏建筑設計事務所」

三天后，俞婉清站在陸家嘴一棟摩天大樓的電梯里，不斷檢查手中相片袋的干燥程度。她特意選了祁煜上班的時間來訪，以免被當作普通粉絲拒之門外。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前臺小姐的微笑無懈可擊。

俞婉清搖頭，從包里取出裝裱好的照片："請轉告祁先生，我是那天在外灘的人。我想親自把照片還給他。"

前臺的目光在照片和俞婉清之間來回掃視，最終拿起內線電話。五分鐘后，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女性匆匆趕來。

"我是林珊，祁先生的助理。"她警惕地打量著俞婉清，"祁先生現(xiàn)在很忙，如果您能留下聯(lián)系方式..."

"告訴他，照片里的眼神騙不了人。"俞婉清直視林珊的眼睛，"那個眼神不是真的想死，而是對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