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救迎春之役（五）

暮色如墨，漸漸浸染了孫府的朱漆大門。孫紹祖望著賈府眾人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沉如獄的神色。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青石板上濺開，猶如他此刻破碎的尊嚴?！芭蓿【垢易屛覍O紹祖吃癟，這筆賬我記下了！”他咬著牙，腮幫子高高鼓起，轉(zhuǎn)頭對著身旁的家丁吼道：“都給我散了！”

有家丁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問道：“老爺，就這么咽下賈府給的這口氣？”孫紹祖眼中閃過一道狠厲的光芒，猶如夜梟捕食前的凝視。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柱子上，木質(zhì)的柱子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驚起了檐下幾只棲息的麻雀。“暫且咽下這口氣！”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如今賈府雖已式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不是我能輕易得罪的?！?/p>

家丁不甘心地追問：“老爺，難道就一直忍氣吞聲？”“忍氣吞聲？”孫紹祖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臉上的陰翳越發(fā)濃重，“我孫紹祖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他摩挲著指腹，眸光閃爍，仿若一條潛藏在黑暗中、準備伺機而動的毒蛇，“待我尋著機會，定要讓那王熙鳳和賈環(huán)知曉我的厲害！”

家丁又問：“那賈迎春呢？”孫紹祖聽到這個名字，眉頭皺了起來，心中涌起一陣煩躁。很快，這煩躁被冷漠所取代：“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罷了，左右是孫家的人，我想如何便如何！”

家丁猶豫了一下，提醒道：“老爺，要不要改善一下她的處境？回頭賈家又拿這事兒找過來……”孫紹祖瞇起眼睛，沉思片刻，緩緩點頭：“嗯……你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總不能讓賈家一直揪著這事兒不放。那就先讓那賤人過上幾天舒坦日子吧?！?/p>

“您也別生氣了，喝點酒消消氣?！奔叶∵B忙端來酒杯。孫紹祖哼了一聲，一甩衣袖，坐在椅子上，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卻無法澆滅他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這口氣我咽不下！但現(xiàn)在還不是發(fā)作的時候……”他低聲呢喃，眼神愈發(fā)陰沉。

一杯又一杯，孫紹祖的臉色越來越紅，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翱傆幸惶?，我要讓賈府的人都知道，得罪我孫紹祖的下場！”他醉意朦朧，話語中滿是不甘與怨恨。

酒勁越來越大，孫紹祖心中的惡氣卻絲毫未減。他猛地站起身來，身子搖晃了幾下，醉眼朦朧地指著門口：“把……把那賤人給我?guī)н^來！我……我要好好教訓她！”說著，便踉蹌著朝門口走去。

很快，賈迎春被家丁帶了過來。她雙眼微紅，像是剛哭過，低頭輕聲道：“終究是我命苦，落在這般境地……”她絞緊手帕，身子微微顫抖，心中滿是不安，“不知又叫我作甚?！?/p>

孫紹祖醉醺醺地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賈迎春。突然，他抬手就想甩巴掌：“你個掃把星，今天害得老子這么慘！看老子不打死你！”賈迎春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帶著哭腔求饒：“夫君莫要動手，饒了我罷?！?/p>

“饒了你？”孫紹祖酒勁上涌，心頭的惡氣更甚，“想得美！”他擼起袖子，緊握拳頭，又要打下去，“都怪你這沒用的東西！”賈迎春雙手死死地攥著帕子，咬著嘴唇，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不斷落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哼，做錯了什么？”孫紹祖額頭青筋暴起，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他伸手拽起賈迎春的頭發(fā)，往后扯去，“誰讓你是賈家的人！如今還害得我在他們面前抬不起頭！”賈迎春吃痛地皺起眉，眼中滿是絕望：“賈家……我雖是賈家的女兒，卻也從未想過要害你啊……”她聲音顫抖，帶著深深的無奈。

孫紹祖惡狠狠地將賈迎春推倒在地，嘴里罵罵咧咧：“少在這裝可憐！要不是你那好親戚，我孫紹祖怎會落到如此境地！”賈迎春摔倒在地，雙手撐著地面，淚水模糊了視線：“我……我與他們……”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孫紹祖醉醺醺地俯身，揪起賈迎春的衣領，將臉湊到她面前：“與他們什么？哼，你以為裝可憐就能躲過去了？”賈迎春渾身顫抖，聲音微弱：“與他們……并無瓜葛……”她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你且莫要再打罵我了……”

“還敢狡辯！”孫紹祖揚起巴掌就要落下，余光瞥到一旁的下人，動作頓了一下。隨后，他狠狠將賈迎春推開：“哼，今日先放過你！”

賈迎春癱坐在地上，看著孫紹祖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想起在賈府的日子，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從未遭受過這般打罵。自從嫁入孫家，她仿佛掉進了一個黑暗的深淵，永無出頭之日。

此后的日子里，孫紹祖雖然暫時沒有再打罵賈迎春，但他的態(tài)度依然冷淡。賈迎春每日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觸怒了孫紹祖。而孫紹祖則一直在尋找報復賈府的機會，他心中的怨恨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愈燒愈旺。

一日，孫紹祖外出歸來，臉色陰沉得可怕。原來，他在外面又遇到了賈府的人，對方言語間對他多有嘲諷?；氐礁校瑢O紹祖徑直來到賈迎春的房間。賈迎春看到他進來，心中一緊，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孫紹祖二話不說，上前就給了賈迎春一個耳光：“都是你！害得我在外面受盡屈辱！”賈迎春被打得頭暈目眩，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她捂著臉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夫君，我……我什么都沒做啊……”

“沒做什么？”孫紹祖怒吼道，“你只要是賈家的人，就是我的恥辱！”說著，他又要動手。賈迎春嚇得閉上眼睛，身體不停地顫抖。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原來是賈府的人聽說賈迎春在孫家過得不好，前來探望。

孫紹祖聽到聲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了鎮(zhèn)定。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賈迎春說：“哼，算你今天運氣好！”說完，便大步走出房間，去迎接賈府的人。

賈迎春望著孫紹祖離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絕望。她知道，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持續(xù)多久，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籠中的鳥兒，永遠無法逃脫命運的枷鎖。而孫紹祖心中的怨恨，也如同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jié)，將他們兩人越纏越緊，直至窒息……在這封建禮教的大網(wǎng)之下，他們?nèi)缤幻\擺弄的棋子，身不由己，一步步走向悲劇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