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邪神趕下斷魂崖！"人群舉著釘滿晶鱗的十字架涌來。道恩認出那些鱗片浸泡過神殿圣水——正是加劇病癥的毒源。他想解釋，卻被星野突然抽搐的身體絆住手腳。阿沅張開雙臂擋在門前，村民們卻對著她腕間的珍珠手鏈啐口水："海妖！"

深夜的海灘上，道恩發(fā)現(xiàn)被砸毀的媽祖廟基座刻滿血字。腐爛的供品堆里埋著孩子們送的貝殼船，那些曾載滿祈愿的工藝品，現(xiàn)在船帆上歪斜地寫著"偽神烹童"。潮水漫過他發(fā)顫的指尖，三百六十五個儲雨罐正在礁石后逐個爆裂。

暗紫色的云層突然裂開縫隙，十二道金階懸在空中，每級臺階都浮現(xiàn)出星野咯血的畫面。阿沅扶著門框劇烈喘息，她手臂上的鱗片正在滲出血珠。云端傳來熟悉的冷笑："用三百具病軀鋪成的登神路，可還合海神心意？"天帝的聲音混著喪鐘傳來："不踏過這些怨魂，你的孩子就會變成碧璽礦脈的養(yǎng)料。"

道恩忽然扯開衣襟，露出當(dāng)年被貶時留下的神罰烙印。暗金紋路在胸腔蜿蜒成鎖鏈形狀，他抓起阿沅剖珠用的銀刀，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胸嘞蛐呐K："你們供奉的神明要的是這個！"

泛著虹光的血液噴濺在祠堂廢墟上，枯萎的珊瑚突然瘋狂生長。老祭司踉蹌著撲向沾血的石磚，發(fā)現(xiàn)上面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天庭密會的場景——十二神將正將碧璽粉塵撒向人間命盤。病重的鐵匠突然停止咳血，他潰爛的皮膚接觸到虹血后，竟生出珍珠母般的新生肌理。

當(dāng)?shù)蓝鞯纳褴|開始消散時，星野掙脫母親懷抱沖向海灘。孩子脖頸的鎖鏈印記在虹血中融化，變成細沙從指縫漏下。他哭著捧起沙粒拋向海浪，退潮后竟留下閃著金光的古老文字——那是被天帝抹去的第一代海神誓約。

漁民們舉著火把圍攏過來，火光映照著沙地上的神諭："以骨為礁，以血為潮，護汝世代波濤不驚。"阿沅拾起半截殘破的貝殼，發(fā)現(xiàn)內(nèi)側(cè)天然紋路竟組成星圖，正對應(yīng)道恩教過的颶風(fēng)預(yù)警規(guī)律。

暴雨突然傾盆而下，病患們傷口的毒液被雨水沖刷成彩色的溪流。人們沉默著撿起神廟廢墟里的碧璽碎片，這些曾被視為圣物的石頭，此刻在雨中顯露出猙獰的倒刺——與鎖住雨神的刑具完全一致。

道恩突然想起被貶那日，雨神殘破的衣袖間露出同樣的碧璽枷鎖。他抱起星野沖向海浪，孩子滾燙的呼吸噴在他頸間："爹爹別走......"遠處的神廟在此刻轟然倒塌，香灰隨風(fēng)揚起遮天蔽日的陰霾。

"原來干涸的不是大地，是你們石頭做的心！"道恩揮袖掀起百丈狂濤，浪尖托著無數(shù)破碎的神像。天庭在信仰崩塌的轟鳴中開始傾斜，他看見天帝冠冕上的明珠正對應(yīng)著星野鎖骨的鱗片位置。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道恩將最后的神力注入潮涌。阿沅指尖忽然綻開珍珠般的柔光，星野脖頸的鱗片化作晶瑩的粉末飄散。新造的神廟傳來青銅鈴的清響，檐角垂落的不是符咒，而是漁民們編織的貝殼風(fēng)鈴。

潮聲里，道恩握住阿沅生出新繭的手。東方的海平面躍起金紅的光輪，照亮岸邊三百六十五個盛滿雨水的陶甕——那是星野帶著孩子們，用十年時間悄悄燒制的儲雨罐。

新神廟的梁柱正從老船木中升起。沒有鎏金神像，沒有朱漆供桌，唯有檐下三百六十五枚貝殼風(fēng)鈴，每一枚都刻著道恩教過的潮汐諺語。星野將父親殘留的虹血混入陶泥，燒制出能預(yù)報風(fēng)雨的彩陶鈴舌。

十年后的某個黎明，已成為船長的星野站在鐘樓頂端。當(dāng)他敲響由鯨骨制成的晨鐘，七百艘漁船的桅桿同時升起貝殼鑲嵌的旗幟。海天相接處泛起熟悉的金銀雙色光芒，正在織網(wǎng)的阿沅忽然輕笑，一滴溫?zé)岬暮绮是娜宦淙胨l(fā)間的浪花紋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