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金樽酒吧霓虹燈牌在細雨中洇開血色光暈。李緣薇攥著生日邀請卡站在消防通道口,看著卡座里糾纏的身影。男友周揚的右手正撫摸著波浪卷女人的腰線,那個位置有顆朱砂痣——和他上個月送的情侶手鏈一樣刺眼。
"你監(jiān)視我?"周揚把酒杯往桌上一頓,威士忌在玻璃杯壁上爬出蜿蜒的淚痕。李緣薇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下巴有點歪,像被誰擰過的橡皮泥。走出酒吧時,雨絲里混著附近燒烤攤的炭火味,她摸到口袋里的電影票根,邊緣已經(jīng)起毛了。
李緣薇踩著霓虹燈在水洼里破碎的倒影往家走,夜市的油煙味追了她三條街。樓道聲控燈壞了,鑰匙在鎖孔里卡了三次才轉動。脫下的帆布鞋歪在玄關,鞋頭還沾著酒吧廁所的濕紙巾碎屑。
她窩在沙發(fā)里上盯著手機,周揚的微信頭像還是他們去年在游樂園拍的合影,小丑的紅色鼻頭在黑暗里幽幽發(fā)亮。冰箱突然啟動的嗡鳴驚得她抖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空調遙控器早被攥得發(fā)燙,液晶屏顯示16℃的藍光映著茶幾上干枯的玫瑰花——上周他說是客戶送的。
浴室鏡子里的人影眼角發(fā)紅,她伸手去擦水霧時碰倒了漱口杯。塑料杯滾進浴缸的聲響格外刺耳,那支情侶款的電動牙刷還在杯子里微微震動,薄荷味的泡沫從刷頭滲出來,像某種無聲的嘲笑。
窗外飄來燒烤攤的啤酒瓶碰撞聲,她縮進被窩時嗅到枕頭上殘留的男士香水味,那是情人節(jié)打折時她排了兩小時隊買的。遠處高架橋上有卡車呼嘯而過,震得窗框嗡嗡作響,幾粒陳年墻灰落在她攤開的手心里,像碎了的月光。
李緣薇蜷縮在床角,手機屏幕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周揚最后那條"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的短信還亮著,冷光映得她眼底結滿冰碴。窗外飄來夜市收攤的響動,鐵皮車轱轆碾過碎酒瓶的聲音,像是誰在嚼玻璃。
這次入夢時,她聞到了鐵銹味。
霧氣不再是柔和的乳白色,而是裹著暗紅的絮狀物,像是稀釋的血漿在空氣里暈染。腳下地面布滿裂紋,每道裂縫都在滲出細小的黑色顆粒,踩上去會發(fā)出碾碎骨頭的脆響。李緣薇低頭看自己赤著的腳,發(fā)現(xiàn)腳背上爬滿蛛網(wǎng)狀的青紫淤痕。
"為什么瞞著我?"聲音出口的瞬間,四周突然豎起無數(shù)面鏡子。鏡框是扭曲的荊棘,尖刺上掛著細碎的血珠。每面鏡子里都映著不同的畫面:周揚摟著波浪卷女人耳語的側臉、生日那天被放鴿子的電影票、上周暴雨夜她獨自修漏水龍頭的場景。
霧中人影比上次清晰了些,能看見旗袍領口綴著的珍珠扣。那些珠子卻不太對勁,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小孔,每個孔洞里都在往外滲黑霧。"你早知道對不對?"李緣薇抓起地上一塊鏡片砸過去,碎片穿過人影釘在后方鏡面上,裂紋立刻像血管般蔓延開來。
夢境突然劇烈震顫。頭頂裂開蛛網(wǎng)狀縫隙,大塊大塊的鏡面開始墜落,鋒利的邊緣擦過她耳畔時,割斷幾縷發(fā)絲。那些發(fā)絲在空中化作銀色小蛇,嘶嘶吐著信子鉆進地縫。
"明日不要買永輝的折價商品。"人影的聲音像是從破碎的留聲機里傳出,帶著沙沙的雜音。她腳下突然涌現(xiàn)暗紅色液體,鏡面殘片在其中載沉載浮,映出無數(shù)個眼眶發(fā)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