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顫巍巍掏錢那刻,池塘西岸突然有野貓打翻垃圾桶。騙子受驚轉(zhuǎn)身時,李緣薇看清他后頸紋著的蝎子刺青,正和夢里某塊碎鏡映出的圖案嚴絲合縫。
"阿姨您等等!"李緣薇一個箭步插到老人和騙子中間,手機攝像頭直對著藏青唐裝男人的胸牌,"這磁療枕的批號能在藥監(jiān)局查到嗎?"
騙子眼皮跳了跳:"小姑娘別搗亂,我們這是中華老字號......"
"那您敢把公司全稱報一遍嗎?"李緣薇故意把手機懟近,"我表哥在市場監(jiān)管局上班,要不現(xiàn)在視頻連線幫您查查?"
老人攥著鈔票的手抖了抖:"小張師傅,要不我還是......"
"晦氣!"唐裝男一把奪回樣品枕頭,紙盒邊角還沾著奶茶漬,"不買拉倒!"轉(zhuǎn)身時假翡翠腰帶扣磕在石凳上,清脆的塑料聲讓老人突然睜大了眼。
"閨女,今天多虧你。"老人枯藤似的手抓住李緣薇腕子,"我家就在前頭紫藤巷,給你煮碗酒釀圓子當謝禮。"
"真不用阿姨,我順路......"
"順什么路!"老人從布兜里掏出老年證,"你看我住3棟201,不是壞人。"又摸出個磨花的懷表,"這都六點了,你幫阿婆這么大忙,不吃口熱飯我心里過意不去。"
李緣薇瞥見老人布鞋后跟都磨斜了,嘆口氣接過菜籃子:"那我?guī)湍嵘先ァ?
老式防盜門"吱呀"推開時,李緣薇被玄關(guān)玻璃柜里的照片釘在原地——初中畢業(yè)典禮上,穿白襯衫的少年扶著穿碎花裙的她爬領(lǐng)獎臺,背景是開瘋了的紫藤花架。
"澤桓啊,快出來幫媽盛湯!"廚房飄來醪糟的甜香,"這傻小子最近總念叨老同學(xué),你們年輕人就該多......"
陳澤桓舉著湯勺探出頭時,圍裙上還印著哆啦A夢,和十五年前他借她的那塊手帕圖案一模一樣。
陳澤桓端出糖醋排骨時,砂鍋還在滋滋作響。"小薇和當年照片里一樣秀氣。"老人布滿褐斑的手握住她的,掌紋里嵌著面粉。玄關(guān)處的全家福突然映入眼簾,少年時代的陳澤桓在相框里微笑,身后是開滿紫藤的校園長廊。
陳澤桓送她到單元門口時,老式路燈剛好亮起。他衛(wèi)衣袖口蹭著墻灰,"小時候你幫我補數(shù)學(xué)筆記,這次又..."話沒說完,樓上大媽養(yǎng)的八哥突然學(xué)舌:"謝謝?。≈x謝??!"兩人憋著笑對視,李緣薇瞥見他耳尖泛紅,和當年遞情書時一個樣。
再次進入夢境時,李緣薇感覺到那夜霧氣是暖的,帶著曬過的棉被氣息。女子倚在銀杏樹下織毛衣,毛線團滾過地面就變成飛舞的流螢。"這是最后三句話。"她豎起纏著紅線的手指,"周一別穿高跟鞋,周三帶傘,周五給地鐵口賣花婆婆十塊錢。
李緣薇剛要問緣由,女子突然開始褪色,像被雨水沖刷的粉筆畫。無數(shù)螢火蟲聚成光河,托著本泛黃的記賬簿飄到她面前——最新一頁寫著"2023年5月,救下陳母,善緣+1"。
周五暴雨如注,李緣薇攥著十元紙幣沖出地鐵口。賣花婆婆的輪椅卡在積水里,懷中的白菊被雨打蔫了大半。"姑娘,五塊一支..."老人抹著滿臉雨水遞花,突然瞪大眼睛:"你不是澤桓手機里那個..."
晚八點陳澤桓捧著濕漉漉的白菊敲開她家門,花莖上纏著的收款二維碼小票,正印著婆婆手寫的"好人好報"。
李緣薇是在槐花香里跌入夢境的。床頭的加濕器噴出薄霧,凝成無數(shù)懸空的露珠,每顆露珠里都映著塊破碎的鏡子。女子立在銀杏樹下,這次沒穿旗袍,而是套著李緣薇常穿的那件米色針織衫,發(fā)間別著朵褪色的布藝玉蘭。
所有鏡子突然開始震顫,像被驚動的蜂群。第一面鏡中閃過十八歲的她扶起翻倒的菜筐,西紅柿滾過校服裙擺;第二面映出她替加班同事頂崗,凌晨三點的辦公室泡面騰起熱氣;第三面照見暴雨天她把傘塞給拾荒老人,自己淋得襯衫透濕......
"你看,"女子轉(zhuǎn)身時,銀杏葉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這些才是真正的彩票。"她指尖輕點,四百三十二面鏡子同時迸發(fā)金光——正是李緣薇錯過的千萬大獎數(shù)字。
霧氣突然散盡,女子面容清晰如水中倒影。李緣薇在對方眼下看見那顆淡褐淚痣,位置與自己分毫不差,只是更添幾道歲月細紋。"你...你是我?"
無數(shù)鏡面轟然碎裂,化作金粉流淌成河。女子隨波消散,聲音散在槐花雨里:"是每個選擇善良的你在替我活著。"晨光刺破窗簾時,李緣薇手背落著片銀杏葉,葉脈里嵌著未干的水珠,映出床頭新發(fā)的綠蘿嫩芽——那盆總養(yǎng)不活的植物,不知何時抽出了第七片新葉。
夢境結(jié)束。李緣薇摸到床頭柜上的升職通知函。陳澤桓發(fā)來的早餐邀約在手機屏幕閃爍,窗臺上新買的綠蘿正在抽出嫩芽。她對著穿衣鏡整理襯衫領(lǐng)口,突然發(fā)現(xiàn)鏡中人眼底浮著淡淡的珍珠色光暈,像是某個夢境留下的溫柔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