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裹著細(xì)雪呼嘯而過，戲臺兩側(cè)的火把在風(fēng)中明滅搖曳，將伶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投在焦黑的斷壁殘?jiān)?。那戲臺原是東宮偏殿的廢墟，此刻卻成了生死博弈的修羅場。臺上，兩名伶人一襲素白蟒袍，衣袂翻飛如鶴，眉間朱砂點(diǎn)染的悲愴之色被火光映得愈發(fā)刺目。他們的唱腔穿破夜色，字字泣血： “眼見得普天受枉，眼見得忠良盡喪……彌天怨氣沖千丈，張毒焰古來無兩！”

戲詞未落，一聲刀劍相擊的銳響驟然撕裂戲音。臺下，太師椅上的太子一身緋紅蟒袍，發(fā)冠散亂，血痕蜿蜒過蒼白的面頰，卻仍挺直脊背，如松柏般端坐。他身后，叛軍的刀刃緊貼脖頸，寒光與臺上伶人水袖間翻涌的銀線交相輝映。

戲臺上，伶人踉蹌后退，甩袖悲鳴：“我想做忠臣的到了這個(gè)地位，那些讀書的，還要做什么官！” 臺下，宋墨自陰影中踱步而出，玄色大氅獵獵揚(yáng)起，重復(fù)著戲中的念白，聲如淬冰。

宋墨“我想，做忠臣做到這個(gè)地步，也就到頭了。您說呢，太子殿下？”

太子不語，定定的坐在椅子上看著臺上的這一出戲。

宋墨“昔日我舅舅定國公，蔣氏一族二百三十七人遭人陷害，定國軍五萬三千兵蒙冤受辱?！?/p>

宋墨“今日，不知東宮幾人，京城幾人？”

太子依舊淡定的倚靠在椅子上，面無表情。

朱佑晟“你目無君父，助慶王謀逆篡位，原來為的就是替你們定國軍翻案，還把這賬記在了本宮和燼宸頭上，你當(dāng)真是對不起她?！?/p>

宋墨“主疑臣則誅，難道我還冤了你們？”

少年鶴發(fā)，黑色斗篷，面容憔悴，此人恰是如今叛軍將領(lǐng)宋墨。

宋墨“只可惜啊，她一心求情保你?！?/p>

聽到此話，太子情緒突然就激動(dòng)了起來，雙手扶住椅子欲站起來，卻被宋墨按住，只可對著宋墨呵斥道。

朱佑晟“她是你的妻子！”

宋墨聽到卻嘲諷的對著太子道。

宋墨“可她是你的人。”

太子頓時(shí)癱坐在了椅子上，癲狂的大笑了幾聲，才緩緩開口。

語氣諷刺。

朱佑晟“宋墨，我可憐你，這仇你報(bào)錯(cuò)了?！?/p>

太子閉目冷笑，耳畔戲音未絕。臺上伶人甩袖、頓足，演盡建文帝亡命天涯的倉皇；臺下叛軍鐵甲森然，火把將太子的影子釘在殘破的戲臺帷幕上，與建文帝的剪影重疊。戲中朱棣篡位的殺伐聲、現(xiàn)實(shí)中慶王兵變的馬蹄聲，在雪夜中交織成一片混沌。

朱佑晟“我輸了，但你也終將一敗涂地?！?/p>

突然，太子猛地睜眼，奪刀撞向頸側(cè)。鮮血濺上戲臺邊緣的雪地，如紅梅綻開。臺上伶人的最后一句唱詞戛然而止，唯余建文帝的悲嘆在風(fēng)雪中盤旋不散。戲臺帷幕轟然墜落，蓋住了太子逐漸冰冷的軀體，也掩去了宋墨眼底一閃而逝的震顫。

而他最后的一句話是。

朱佑晟“本宮寧死不遂賊子意?！?/p>

澄平二十七年隆冬，帝病危罷朝之際，驃騎將軍宋墨擁戴慶王，以侍疾為名，夜襲京師，欲為昔日蒙冤的定國公昭雪。

“夫人，天氣冷，還請回去?！?/p>

朱令儀看向面前阻攔的將士，不知為何，心中不安頓時(shí)涌上心頭。

朱令儀“本宮要見皇兄?！?/p>

將士未語，可她卻明白了。

沒想到，她嫁于宋墨數(shù)十載，潛心籌謀，精于算計(jì)，到頭來，浮生一夢，空一場。

“夫人，下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