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shí)刻,楊宇軒拖著仿若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邁進(jìn)家門,“撲通”一聲,整個人毫無形象地狠狠栽進(jìn)那柔軟的沙發(fā)里,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
他抬手,動作遲緩又帶著幾分疲憊,緩緩解開黑色西裝的紐扣,將這身沾染著塵世煙火與煙草氣息的“戰(zhàn)甲”隨手丟在一旁,仿佛這樣就能拋開生意場上的所有偽裝與紛擾。
“江云生,你可千萬不能重蹈我的覆轍。你有著純粹干凈的生活,身為醫(yī)生,還是院長,前途一片光明,未來滿是希望??晌夷?,在這充滿爾虞我詐的商場,被迫披上一層又一層偽裝,深陷泥沼,早已把自己變成了如今這副連自己都快認(rèn)不出來的模樣?!?/p>
他低聲喃喃,聲音里浸滿了苦澀與無奈,像是一位遲暮的旅人,在訴說著這些年的滄桑。
腦海中思緒翻涌,他的手像是不受控制,機(jī)械地從煙盒里一根接一根抽出香煙,點(diǎn)燃,吞吐,屋內(nèi)很快便煙霧繚繞。
片刻后,楊宇軒站起身,腳步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晃晃悠悠地朝著酒柜走去。
他仰頭,目光在琳瑯滿目的酒瓶間游移不定,最終定格在一瓶高檔紅酒上。
他抬手取下,隨著“?!钡囊宦曒p響,軟木塞被拔出,殷紅如血的酒液潺潺流入剔透的水晶杯。
他端起酒杯,輕抿一口,醇厚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可心底的陰霾卻絲毫未減。剎那間,那些黑暗的記憶如洶涌潮水般,呼嘯著將他淹沒。
“來,喝,楊總不要客氣,既然談生意,就要不拘小節(jié)。”那虛偽至極的勸酒聲仿佛仍在耳畔回響,聲聲催促,滿是不懷好意。
“行,我先干為敬?!蹦菚r(shí)的他,滿心赤誠,一心想著在商場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卻渾然不知,自己已踏入他人精心編織的陷阱,一步步走向深淵。
“楊總,怎么不喝了,楊總我讓人送你回酒店房間休息吧?!弊硪怆鼥V中,楊宇軒手扶著額頭,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扭曲、虛幻。
“不用了,別碰我,我自己會走。不用跟著我了。你們是誰。別拍了。都出去給我滾,別碰我。”
可一切都已來不及,楊宇軒被所謂的“同行”派人惡意跟蹤至酒店房間,在半夢半醒間,衣服扣子被強(qiáng)行解開,刺眼的閃光燈不停閃爍,拍下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
而后,他被威脅著簽下那份虧損高達(dá)幾個億的項(xiàng)目轉(zhuǎn)讓合同,每落筆一劃,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血肉,痛徹心扉。
自那以后,楊宇軒像是變了一個人,內(nèi)心深處筑起了一道道堅(jiān)不可摧的高墻,對任何人都多了無數(shù)個心眼,不再輕易交付信任,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
可江云生的出現(xiàn),宛如一道光,直直照進(jìn)他黑暗冰冷的世界,讓他死寂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有了一絲別樣的溫度。
“江云生,我真的能信任你嗎?你,會和他們不一樣吧?當(dāng)你緊緊抱著我,輕聲安慰我的那一刻,久違的安心感將我包裹,江云生,我愈發(fā)篤定,你和其他人截然不同。那些人圍繞在我身邊,無非是阿諛奉承、心懷鬼胎,可你呢,只是純粹地開導(dǎo)我,一心盼我能走出陰霾?!?/p>
楊宇軒在心底反復(fù)呢喃,聲音幾不可聞,卻又滿含著期待與掙扎,像是在黑暗中尋找一絲曙光。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腳步不自覺地邁向窗邊。抬手輕輕拉開厚重的窗簾,城市的夜景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在眼前。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肆意閃爍,車水馬龍的街道喧囂繁華,可這熱鬧的一切,都無法驅(qū)散他內(nèi)心的孤獨(dú)與迷茫,他就像一座孤島,被世界遺忘。
他就那樣靜靜地佇立著,目光空洞地望向遠(yuǎn)方,思緒早已飄遠(yuǎn),不知飄向了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楊宇軒像是下定了決心,緩緩轉(zhuǎn)身,修長的手指解開襯衣的紐扣,動作機(jī)械而遲緩,仿佛每一個動作都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取下手腕上那塊象征身份與地位的金表,輕輕放在一旁的梳妝臺上,而后朝著浴室走去,想要洗去身上的煙草味,也洗去這一身的疲憊與傷痛。
踏入寬敞的浴室,他站在鏡子前,鏡面緩緩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卻依舊遮不住他胸口那道猙獰的舊傷疤。
那道傷疤宛如一條扭曲的蜈蚣,爬在他的肌膚上,訴說著曾經(jīng)的痛苦與不堪。他眉頭緊緊皺起,眼神中滿是痛苦與防備,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時(shí)光。
“楊宇軒,千萬不能再輕信他人了,一旦看走眼,像上次那般,你必將輸?shù)脧貜氐椎?,再無翻身之力?!毙牡子袀€聲音在不斷地警告他,可腦海中卻不合時(shí)宜地浮現(xiàn)出江云生溫柔淺笑的模樣。
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輕而易舉地穿透楊宇軒筑起的層層防線,讓他的心不由地動搖。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為何會對江云生這般在意,這份在意,陌生又令他感到害怕,仿佛打開了一扇未知的門,門后是無盡的迷茫。
溫?zé)岬乃畯幕⒅袃A瀉而下,細(xì)密的水珠打在楊宇軒的身上,好似要洗凈他滿身的疲憊與傷痛。
他緩緩低下頭,任由水流沖刷著自己的臉龐,一聲沉重的嘆息,消散在彌漫的水汽之中,帶著無盡的落寞與無奈。
與此同時(shí),江云生心亂如麻,一路疾馳回到家中。他連燈都未開,便徑直癱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周身被濃稠的黑暗所包裹,仿佛這黑暗能將他的煩惱與困惑一并吞噬。
身旁的外套,不經(jīng)意間撩動了他的心弦,那股獨(dú)屬于楊宇軒的香水味,絲絲縷縷地鉆進(jìn)他的鼻腔,像是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動著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