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耽擱多少時間,但現在已經從正午轉變成黃昏。
回頭再去看時,那裝著蟲的籮筐已經不見,葉無憂剛要進去,南山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們得先去準備,明晚再來看看,現在處境不太好。”
葉無憂點頭,旋即走進去,說道:“陛下,蓉妃娘娘的病需要對癥下藥,需要一些珍貴的草藥,請寬容我?guī)滋?,我會去找找的,陛下?!被实劭粗钦媲醒凵?,同意了?/p>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葉無憂感到有些后怕,正不安地搓手,旁邊的南山看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語氣溫柔地說:“別擔心?!比~無憂微微偏頭,極其小聲地說:“我才沒怕……”南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隨后收回手。
南山對她說道:“那枚玉佩還在你身上嗎?”葉無憂把玉佩拿出來,南山接過玉佩,南山說:“來擦擦,你的手不必沾這些的?!彼靡粔K手絹把葉無憂的手反反復復擦很多遍。
南山又問道:“你的這條紅繩是哪來的?”葉無憂手微微抬起來,看著說道:“這是我爹給我的,他說是在哪里換的,一有邪祟的時候,鈴鐺就會響。”南山點頭,又說道:“我們需要朱砂和符紙?!?/p>
葉無憂點頭記下,問:“你法力這么高強也還需要符箓嗎?”南山轉過頭看著她,笑著說道:“不需要的,但……是給你的?!比~無憂這才反應她除了一把桃木劍,什么都沒有。
回到宅邸,葉無憂讓下人去買。
買回,南山坐在書桌前,仔細繪制著符箓。
短短一會時間,就有許多符箓,南山把它們拿起來,交給葉無憂,說道:“這些都是有用的,你好好保存吧,先休息吧,明日再說?!?/p>
在睡夢中,葉無憂卻睡得不安穩(wěn),恐是受那女鬼的影響,竟讓她又起了夢魘。
夢境中,葉無憂在一片黑暗中奔跑著,她不知該何去,只看見前面有一點光亮。
可到近處時,才發(fā)現那光亮源頭,是她被滅門的家,而燒起來的熊熊火光。
身邊站著化作鬼魂的親人,原本是挺遠的,可一眨眼他們又靠近,離她越來越近,直到父親那帶著血色的扭曲的一整張臉都呈現在葉無憂面前。
葉無憂驚醒,是半夜,南山坐在床邊,正看著窗外的月亮。
南山轉頭,看到那紫色的眸子,葉無憂才稍微安心,南山安慰著說:“夢魘了?我在這呢,葉姑娘你放心睡下?!?/p>
葉無憂心中惴惴不安,溫暖的手像之前那樣搭上她的肩,葉無憂緩緩閉上眼,心中踏實些許,不知不覺間睡著。
清早,葉無憂早早來到濟世堂,轍陽正站在門口等她們。
轍陽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揮手喊道:“神醫(yī)姐姐,南山姐姐。”
轍陽迎上去,開心地說:“昨日我可辦了不少事呢,有我一個人在也是沒問題的!”他笑得肆意,葉無憂邊走邊說道:“那是你該做的呀?!?/p>
南山跟在她身后,對轍陽夸道:“你很厲害的,昨日一定麻煩許多吧?!鞭H陽微微揚起下巴,說道:“沒有啦,我當然很厲害的!”隨后又看向葉無憂,說道:“神醫(yī)姐姐又心口不一啦?!比~無憂故作嚴肅地說:“少胡言?!?/p>
忙忙碌碌,天黑時,兩人準備離開,轍陽見狀,說道:“是要去哪里呀?這么晚了。”南山耐心說道:“別擔心,我們只是去給別人治病,你好好睡,我們會回來的?!?/p>
月黑風高,自然不能是從公門進入,葉無憂看著那高聳的墻正疑惑問:“南山,我們要怎么進去?”南山伸出她的手,說:“葉姑娘,拉穩(wěn)我吧?!?/p>
葉無憂扶上她的手,身體輕飄飄的,南山微微一跳,帶著她翻過墻頭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這才松開手。
葉無憂站穩(wěn)腳跟,南山說道:“葉姑娘,我聞到濃厚的血腥味了。”葉無憂的鼻子,肯定沒有南山靈敏,說道:“我跟著你,南山?!?/p>
南山帶著她,隱秘在夜色中穿過一個又一個廊子,最后停在一處門前,高懸的牌匾上寫著——冷宮。
葉無憂走上前看,門被鎖著,兩人又故技重施,落進冷宮里。
往里走,葉無憂也聞到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她情不自禁皺起眉頭,她一邊走一邊說:“這里之前關過很多女人,在這里死了的也不計其數,冤氣這么大,何況里面呢?!蹦仙桨参克溃骸霸搭^是這座偏殿,葉姑娘莫怕,我會護你的?!?/p>
南山伸手去推門,但推不動,她往四周看,破損的墻劈開了一個大口,南山先走進去,隨后才說道:“葉姑娘要小心,這里很滑?!比~無憂點頭,小心地走進去,卻還是打滑。
這里的確太滑了。
南山及時接住她,關切地問道:“葉姑娘可還好?”葉無憂扶著她的手才站直,說道:“我沒事,剛剛那只是意外?!?/p>
南山剛想松手,但看見葉無憂那副表情,就沒有松開手,順著她說:“我知道,不過,我扶著葉姑娘安穩(wěn)些。”葉無憂抓緊她的手,連連點頭說道:“嗯,這樣也好……”
兩人走出去,月光照下,地板上全是血,這就是為什么這么滑。
抬頭往那院子處看,一個人正坐在里面,手上還抱著血肉模糊的東西,葉無憂瞳孔微微收縮,借著月光看清那人,不可置信地感嘆著:“那是……蓉妃娘娘?”南山感受到葉無憂的手有些發(fā)抖,說道:“別慌張,不過……她手上抱著的是,人的心臟吧。”
四周是人的尸體,都是幾個下人,沒有完整的,全都四分五裂。
葉無憂吞咽了口水,手心都出來一層冷汗,說道:“我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南山扶著她的肩膀,對上她的雙眼,說道:“葉姑娘,符箓你拿著的吧?”
葉無憂看著她的雙眼點頭,胡亂翻出幾張,南山接著說道:“這院子里四個角落,都貼上這個?!蹦仙秸沓鏊膹埾嗤摹?/p>
葉無憂攥緊那四張符箓,點點頭,南山說:“動作要快,我會幫你吸引注意的?!比~無憂深呼吸,盡力讓自己平靜。
她松開南山的手,走著,蓉辰溪也注意到這邊的動向,只見她把手中的心臟吞下去,身子未動,頭卻緩緩轉向南山這邊,露出一個笑,口中像昨日那女鬼一樣吐出黑水,便朝南山撲過來。
南山腳步輕盈,迅速后退,躲過她幾番,先把她引出院子外,蓉辰溪穿著的華服扯扯絆絆,南山自言自語道:“果真是被附身了?!?/p>
她退到合適的距離,一手背在身后,靈力在她的周身浮現,匯聚在手中,形成一把素白的弓箭,拉開弓弦,法力幻化成的一把箭矢,箭矢通體白色,如水流流動,還散發(fā)著光輝,箭矢射出,把她定在原地。
南山聽著院子里傳來葉無憂的聲音,那聲音說道:“好了!南山……”
南山收回法力,蓉辰溪直接朝她撲來,手扣住她的肩,南山把弓箭架在胸前,用一端擊中她的下顎,收著力,將她甩出不遠。
蓉辰溪身子搖搖晃晃,南山便直接引著她往法陣里去,但蓉辰溪也不傻,看南山打不過,便攻擊一旁的葉無憂。
葉無憂當機立斷,把一張符紙抽出來,往她臉上貼,立即后退,蓉辰溪臉上馬上被灼燒,但皮又很快長出,南山踩上房梁,飛身而起,紫眸與箭矢齊平,在眸子中映射出白光,拉開弓弦,箭矢飛射而出,將蓉辰溪擊飛,落在法陣中央。
角落里符箓上用朱砂筆繪制成的筆畫轉變?yōu)橐粭l條紅絲,將她牢牢束縛,漸漸收緊。
蓉辰溪慘叫幾聲,南山落地在葉無憂身邊,緩緩吐出話來:“離!”原本纏著蓉辰溪的通身怨氣,很快消失殆盡,成一團黑霧,南山又是一發(fā)箭,但黑霧巧妙地躲過,隨后融入到地底下,不見了。
南山問旁邊的葉無憂道:“葉姑娘受驚了?!比~無憂搖頭,說道:“無礙?!?/p>
她好歹是一名醫(yī)者,蓉辰溪邪祟除去也是個人。
葉無憂走上前查看她的狀況,蓉辰溪臉色慘白,葉無憂查看她的脈搏,松了口氣,緩緩說道:“還好……”葉無憂將她平放在地上,她問:“南山,這是怎么回事?”南山回答道:“應該是昨日那女鬼上身,要是她知道自己被附身做了何事,恐怕會瘋掉的?!?/p>
此時,蓉辰溪肚子卻詭異地蠕動起來。
南山將葉無憂拉過,提醒道:“小心,葉姑娘。”看向肚子,蠕動一陣又停下,葉無憂心中有著猜測,問道:“那不會是鬼吧……”南山搖頭,說:“你昨天已經見到那邪祟的真容,肚子里裝的恐怕是凝聚的怨氣?!?/p>
她停頓,思考著,又說:“在她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強行排出,恐怕會有生命危險,人終究是不同的。”葉無憂看著她,問道:“我們不能把她放在這吧?難不成要送回去……”
她話音未落,蓉辰溪卻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葉無憂連忙往南山那邊靠,小聲地問道:“這又是……”南山解釋道:“這是肚中那怨氣控制著她行走,只不過害不了人,她自己回去了?!?/p>
南山又朝葉無憂伸出手:“走吧,葉姑娘,我們也該回去了?!比~無憂再次搭上南山的手,南山輕聲說道:“閉上眼,葉姑娘?!?/p>
葉無憂閉眼,直到南山說:“我們回來了?!彼犙?,自己已經身處在宅邸中,她驚嘆說道:“這么快……”南山點頭,說:“是的,葉姑娘,我想我們得去清理血漬……腳上的確粘上不少?!?/p>
這一夜過去,不知皇宮中又增添多少冷宮的傳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