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憂剛要開口,蓮椿九又一把拉開門,兩人面面相覷。
蓮椿九輕輕推搡著兩人,說道:“兩位客官快走吧,我這都問過了,就莫再來打擾?!眱扇吮凰拖聵翘?,蓮椿九在二樓揮手說道:“兩位慢走啊?!?/p>
葉無憂一轉(zhuǎn)頭卻撞上菁玉,南山連忙扶穩(wěn)她,葉無憂疑惑著問:“菁姑娘?你怎么又下來了?”頭頂蓮椿九聲音更大:“菁玉!”
她連忙跑下樓,拉住菁玉,說道:“兩位客官,真是抱歉,我給你們賠不是了,我送你們一程?”葉無憂眼神一變,說道:“啊……不必麻煩,蓮姑娘你好好照顧她吧?!?/p>
蓮椿九說道:“好好。”她轉(zhuǎn)身帶著沉默的菁玉離開,嘴中還嘮叨著:“菁玉啊,都叫你別亂跑,怎么今兒還撞上那兩位呢?幾日發(fā)生這些事,我可不許你出房門了?!?/p>
南山與葉無憂走出門。
葉無憂才把袖中攥著的東西拿出來。
“這是……”葉無憂盯著手心里被菁玉塞進來的紙條,上面寫著:夜晚,樓后。
“這是剛剛菁姑娘撞上你的那時候塞給你的嗎?”南山看著上面的字,問著,葉無憂說道:“嗯,是啊,她之前就想給我們說什么事,蓮姑娘打斷了?!?/p>
葉無憂向另一側(cè)看去,說道:“樓后……”南山隨即給她指向一個方向,說道:“是那不錯?!?/p>
南山又看向緊閉的大門,說:“那便如她所寫,我們今晚再回來,她既愿意主動說,那必是要知道全貌?!?/p>
那一晚,兩人如期而至。
葉無憂手中一直攥著東西,不過整只手都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下,南山只一眼便注意到,她問:“葉姑娘,你這是拿了什么東西嗎?”葉無憂無奈地說道:“嗯……是桃木劍。”
她露出一角,重新拿好,隨后又說道:“菁姑娘要與我們談話,這深夜里……萬一又碰到某些東西……”她微微皺眉。
南山點頭說道:“嗯,的確,如此是好的,不過……”葉無憂了然地說道:“嗯,我明白你會……保護我的吧?”
南山眉頭上挑,輕輕點頭,溫柔地說:“嗯,自是如此。”
她們已經(jīng)來到樓后,卻不見人影,葉無憂蹲下身,問道:“她莫不是亂說的吧?”南山卻只淡淡地說道:“無礙,我們再等等,說不準就來了。”
全然是風(fēng)吹動竹葉的聲。
推開窗戶的聲突兀地闖進,南山抬頭望去,戲樓的一間窗戶打開,里面人探出頭來,東張西望著尋找。
南山直起身,與葉無憂站在那窗戶的正下方,用口型說道:“菁姑娘?!?/p>
菁玉又轉(zhuǎn)身回房,南山疑惑著,菁玉拋下數(shù)條絲巾,葉無憂伸手接住,有些無奈地說:“呃……她是想讓我們用這個爬上去嗎?恐怕不行吧……”葉無憂兩只手扯了扯。
南山無奈嘆一口氣,說:“來吧?!彼斐鍪?,葉無憂習(xí)慣地搭上去。
南山握緊她的手,自己的法術(shù)帶兩人上去,但一手還假意扯著絲巾,做出爬上來的模樣。
菁玉見兩人上來,便開始翻箱倒柜。
良久,拿出一個本子。
“這是……”葉無憂接過來,這書頁發(fā)黃,邊緣上滿是被燒毀的痕跡。
菁玉聲音顫抖著說:“茹……茹娘子的……東西,讓她別來找我,別來找我了……”她雙手止不住地發(fā)抖。
“我把這東西給你們……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菁玉邊說著,邊走了出去。
南山還未阻止,門就一下被關(guān)上。
她們留在原地,看著那殘破的本子,上面許多頁被燒毀,只余下零零散散的幾件事。
發(fā)黃的紙張上寫著:
“班主逼我,我不想的,可為何還是如此?那是我自己換來的成就,不是任何人的,她無權(quán)那么做……為何每次都是我?”
“我不要再信班主了,她把我?guī)Щ貋恚职盐宜统鋈ァ撬傻?,她哄騙我,這跟說的不一樣,我痛?!?/p>
“我已經(jīng)這樣了……有誰能夠幫幫我嗎?菁玉她又帶著那些樓里的人來了,我很難受,我好難受……我不是自愿的,不該那么說我的,可我已經(jīng)不干凈了……我討厭她們……我討厭她們。”
“我看見班主了,她定是看見我,又為何要視而不見呢?她就不應(yīng)該有愧疚嗎?就不應(yīng)該有懊悔嗎?她平日里不是最公平的嗎……她看見菁玉她們?nèi)绱藢ξ遥瑸楹尾蛔柚??為何不來幫幫我?為何看她們羞辱我,卻就如此走開?!?/p>
“我去找班主,她總是那么說,每次都那么不在意,我真的很傷心,我連我最好的琵琶都彈不動了,戲樓外的那些人都知道我這事,沒人來找我,班主覺得我掙不到錢,也不管我了,我還要聽菁玉她們污蔑我,戲弄我,我討厭這樣,我恨她們,好恨好恨?!?/p>
“我想好了,我不要在呆在這,我好累,我想把我的委屈都說出來,我不想每天聽她們說惡心的話,也不想每天只能透過小窗看外面的天空,我想解脫,我也想有人能解開我的委屈,扯下她們的遮羞布。”
“再見,我委屈,我恨,我好恨,恨之入骨,恨……”
后面的一整頁,滿是用鮮血寫下的“恨”。
兩人都未置一詞。
葉無憂臉色有些凝重,她一把合上,拉開房門,恰巧菁玉正站在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菁玉開口:“不是我!不是我!”
葉無憂一手舉起本子,問:“你是從哪得來的?”菁玉顫顫巍巍地回答:“這……這是她很早之前掉的,我就撿著了,班主在茹娘子死后,把她其他東西都燒了,別害我!我不敢燒,我怕被她看見吶!我把它交給你們了!就不在我身上!別要來找我了!”
南山聲音也從后方傳來:“那你就好好說,這本子上明明白白寫著,你也羞辱過茹娘子?!彼龔纳砼栽竭^兩人,徑直走向蓮椿九的房門,敲著。
菁玉大喊道:“我沒有,我沒有!”葉無憂不滿地皺眉,說道:“胡說!”蓮椿九此時已打開門,揉著眼問:“菁玉,大半夜又發(fā)什么瘋?”打開門的那一刻卻愣在原地。
南山開口說:“當(dāng)年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不少,蓮姑娘,你當(dāng)真還不說真話嗎?”葉無憂也把那本子翻開幾頁給她看。
南山的手擋在門框中間,攔下蓮椿九要關(guān)門的動作。
蓮椿九不甘心地用力,卻始終紋絲不動,她憤恨地看向菁玉,說:“我就知道你兜不住事!真枉費我之前那么疼你?!陛加衲憫?zhàn)心驚,反駁道:“明明是你逼她去屈服權(quán)貴!”
南山眼神一變,仿若看見什么,輕嗤一聲,說道:“蓮姑娘,我勸你還是說實話吧?!?/p>
蓮椿九的手順著門框滑落,似笑非笑地說:“好,好,反正她也死了,我也告訴你們,茹娘子當(dāng)初是被我送給權(quán)貴,但我能有什么辦法?他給那么多兩銀子,戲樓當(dāng)年生意本身就不好,銀子放在人眼前,怎么把它推回去嘛。”
蓮椿九身子一歪,倚靠在門框上,繼續(xù)說道:“茹娘子也是塊寶,菁玉又跟我這么久,手心手背雖都是肉,但手心窩子的總是要暖和著,也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哪曾想她就自縊了。”
蓮椿九長嘆一聲,嘆的不是姑娘的可惜,是她經(jīng)營著的戲樓就這樣衰敗下去。
葉無憂猛然想起之前見到茹娘子的模樣,嘴被縫著,她踏出一步,說:“你們是不是把她的嘴用紅線縫上?!鄙彺痪庞謹[弄起頭發(fā),說:“是啊,這樣可就無法找鬼差說?!彼α诵?。
“說來也是,我把她的東西燒了……”,蓮椿九正說著,菁玉突然打斷她的話,說:“包括她!包括她!曝尸荒野!啊啊啊——”她又大叫起來。
蓮椿九沒有管她,眉頭一直緊皺著,臉上平常的笑容再掛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