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楓說自己睡得腰酸背痛,這讓蘇莞很自責。
“對不起,哥哥,都怪我沒給你把包墊好?!彼敢獾卣f,“你坐下來,我給你揉揉吧?!?/p>
楊易楓垂首看著她,有些內疚了,說:“不用了,我——好多了!”
“哥哥,你的眼睛怎么紅了?”蘇莞關切地詢問。
楊易楓不自然地揉了揉眼睛,支支吾吾地說:“哦——哦,我——剛才——碰到行李架了——”
“?。俊碧K莞有些驚慌地站起身,“我們換下位置,我來看看,是不是碰腫了?”
孰料他即興說的一個謊,卻讓她如此緊張!
楊易楓感到更加內疚了。
“沒事沒事!”他故作解嘲地說,“昨晚兩個酒瓶,都沒我的頭結實,這樣碰一下——能咋滴呢!”
蘇莞呵呵一笑,依舊和他換了位子,照例撥開他的頭發(fā)去查看。
楊易楓沒法拒絕她的關心,他的臉幾乎埋在蘇莞的懷里了。
不經(jīng)意,他的鼻子輕輕觸碰到她微微隆起的胸脯——他不是有意的。蒼天可證!
這讓他記起了他們曾經(jīng)翻越廬城動物園院墻的情形:當時楊易楓先行爬上墻頭,蘇莞則在墻頭下面勤奮地爬樹。
那個時候,他就有幸觀覽過她懷里的風景,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也足以讓人心馳神往,如果否定這一點,應該是很虛偽的吧。
就像這次的一樣,那次他也不是故意的,并且當時他也向蒼天尋求過作證。
然而,現(xiàn)在想起來,連蒼天都應該懷疑他的別有用心了吧?
這讓此刻的楊易楓產(chǎn)生了很多的負罪感。
他把鼻子和蘇莞的身體盡量保持距離,可是他仍然聞到了她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幽香。
他確信那不是香水的味道,因為蘇莞似乎是不用香水的。
也應該不是衣服上洗衣液的香氣,他還是有那種分辨能力的。
那應該是一種爛漫天真、近乎出塵脫俗的芬芳,是少女如花的味道,如蓓蕾般含苞待放……總之,那種獨特的芳馨,應該是一種只屬于蘇莞的體香。
有人說,無論男女,在沒有噴灑香水的情況下,你如果還能聞到對方身體散發(fā)出的馨香,那說明你可能已經(jīng)墜入愛河了。
——因為真正的體香,恰是一種戀愛的味道。
楊易楓突然有一種想抱住蘇莞的沖動,倘若不是在這列車上,倘若不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如果不是那個身著豆綠色呢子外套的姑娘就在面前,他可能會義無反顧地抱住蘇莞。
可是不行!
楊易楓努力地把頭轉過去——他不敢想,不是不想,而是害怕,自然不會承認,有一天他也會愛上蘇莞。
因為在他的記憶和感覺里,蘇莞一直是妹妹,他是哥哥。所有的私情雜念,在純情的蘇莞面前,大約都是罪惡。
“哥哥,你還好嗎?”蘇莞垂首殷切地詢問。
“我——很好。”楊易楓因為剛才的私情雜念,有些羞愧難當。
他拉住蘇莞的胳膊,讓她也坐下來。
“莞妹,你陪我坐一會吧?”
“好啊?!碧K莞含笑看著他,“哥哥,你聽歌嗎?”
“嗯嗯?!?/p>
“你想聽什么?”
“都可以?!?/p>
蘇莞轉身拿包取出里面的耳機。她把耳機插進手機的音頻接孔里,開始在手機的音樂文件里搜索歌曲。
楊易楓偷空瞟了一眼那位身著豆綠色呢子外套的姑娘。
那姑娘正在往身旁的中年男人后頸上墊包兒——哦,那應該是她的父親吧?姑娘的父親困了。
蘇莞將一只耳塞輕柔地塞進他的耳蝸里。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是《斯卡布羅集市》!
楊易楓心里一顫。似曾相識!
似乎在曾經(jīng)的某個時間里,似乎也是在這樣的列車上,似乎也有個女孩在他耳邊哼過這首歌曲……或許是太久遠了,他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
可是,那個女孩是誰呢?
甚至,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向哪個女孩推薦過這首歌曲?
有種跋山涉水、穿林打葉的感覺……或許,真的是太久遠了,也或者,是哪場夢留在記憶里的痕跡?
可是,他還是想知道,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呢?
他忍不住又看向那個身著豆綠色呢子外套的姑娘。
天哪,她也在看著自己呢!
那姑娘正安靜地坐在那里,如一簇孤獨的幽綠。
是的,她的形容顯得有些孤單。然而目光干凈、清澈,仿佛柔情似水……
楊易楓心里一陣顫栗,那感覺,如清風拂面,如滴水起紋,又如幽谷里的回音……
——韓暖也有這樣的感覺。
當她給父親收拾妥當,看著父親慢慢進入睡眠,再轉過目光時,就看到蘇莞正將一只耳塞放進楊易楓的耳朵里。
看著他們恬靜地坐在那里,聽著音樂,沐浴著午后的天光……韓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首《斯卡布羅集市》。
——此時此刻,眼鏡男孩和他身旁的女孩,聽著的或許正是這首歌曲吧?
只是眼鏡男孩的形容,顯得有些傷感了。她如是覺得。
大約是因為此情此景吧,韓暖心里才如此篤定——她隱約覺得,在曾經(jīng)的某時某刻,似乎有誰向她推薦過這首歌曲。
恍然之間,在某個縹緲的時空里,隱隱約約,若隱若現(xiàn),似乎有穿林打葉的清音,有跋山涉水的酣暢,有日光玉瀉、山風蕩漾,似乎還有流云繾綣,甚至樂聲飛揚、空谷回響……
——她不禁有些心馳神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