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繼續(xù)往前行駛著。
手鏈！銀鈴手鏈！眼鏡男孩手里揮舞的銀鈴手鏈！
——那個小小的物件，此刻，一直在韓暖的眼前晃動著。
為什么他要揮舞那只手鏈呢？他怎么會有那樣的手鏈？那手鏈是我遺失的那只嗎？如何會到了他的手里呢？他，他是想告訴我什么嗎？……
這一系列的問題，一直在韓暖的腦海里縈繞、回旋。
——我的那只手鏈哪里去了呢？
暖暖看著自己手腕上形單影只的手鏈，又陷入了沉思。
這是一個她思考了很長久的問題，卻一直得不到答案。
好像是從西貢地震后就不見了吧，也或者還要靠前些。
——總之，那只手鏈什么時候不見的？去了哪里？她完全沒了記憶，就像是WORD文檔中使用了刪除鍵，大腦里空白一片。
“幺兒，你怎么了？”
韓父一直在旁邊關(guān)注著她，看到女兒凝重的表情，他不得不問了。
“唔？”韓暖從沉思中醒過來，“爸爸？”
“爸爸想知道，幺兒今天，是怎么了？”
“沒——沒怎么！爸爸。”她支支吾吾著。
韓父不無憂慮地說：“可是，爸爸看到你——心神不寧的樣子？”
“爸爸，我——好著呢！”韓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是不是——”韓父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壓低聲音說，“跟剛才那個攆公車的男孩子有關(guān)？”
韓父直截了當?shù)貑枴X得似乎找到問題的原因了。
“我——不認識他呢——”暖暖吃驚之余，有些難為情地說，“可是——爸爸，又好像在哪里——我見過他?！?/p>
“哦？”韓父沉吟了一會兒，說，“可是，他，怎么會有你的手鏈呢？”
“怎么，爸爸，你也覺得那只手鏈是我的嗎？”韓暖詫異地問。
“當然了，咱們家祖?zhèn)鞯臇|西，我怎么會不認識？”韓父認真地回憶，“我的太公太婆戴過，阿公阿婆戴過，你的阿公阿婆戴過，你的媽媽也戴過，連我也戴過一段時間哩——怎么會不認識呢！”
“嗯，嗯，對對，對！——”暖暖應(yīng)著，心里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對呀！爸爸都認出來了！她怎么會不認識自家的東西呢？
韓暖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只是，那只手鏈為何會在眼鏡男孩的手里呢？
“怎么，手鏈不是你送給人家的嗎？”韓父吃驚地問。
“不是！那手鏈——我怎么會——隨便送人呢？”暖暖窘迫地說，“我——不認識他吶！”
“那是你丟了，被他撿到的？”韓父猜測說。
“我不知道——”她搖了搖頭。
“那只手鏈，你阿婆問過你，你媽媽也問過——你都說是丟了的?！?/p>
“爸爸，我的確不知道——那只手鏈，哪里去了——”
“也不對哦！”韓父思忖了一下，說，“如果是那個男孩子撿到的，這么長久了，他怎會知道是你的？”
“……”韓暖一時無語，搖了搖頭。
她的心里更加迷惘了，但是想法也更加堅定了。
——她要再去找找那個男孩子，向他問問清楚，他應(yīng)該會知道些什么吧？
……
噗嘰——
公交車門打開了。
“五里泉公園到了！”公車司機在前面喊，“有下車的嗎？沒有就走了哦！”
“有！師傅，我要下車！”韓暖趕緊回應(yīng)道。
“幺兒？”韓父吃驚地看著她。
“爸爸，您先回家吧！”暖暖懇切地說，“我想回去看看?！?/p>
“你等一下！”父親知道了她的想法，也站起身，“幺兒，我和你一起去！
“……”韓暖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
——她知道，作為父親，他不會放心她一個人去的。
父女二人一道下了車。然后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沿著舊時的路直奔火車站站前廣場去了。
可是，廣場上哪里還有眼鏡男孩的身影呢？
韓暖找遍了整個廣場，也沒有看到那個她想見的面孔。
男孩追趕公車的通道，他突然竄出來的花圃，他打車的“丁”字路口，甚至，他走過的地下通道……都找遍了。車站就這么大，還能到哪里尋找呢？
“別找了！幺兒?！币恢迸阍谏磉叺母赣H勸解說，“早該走了吧?！?/p>
“……”韓暖看著父親，臉上的神色和心里的情緒一起黯然下去。
韓父對女兒的狀態(tài)充滿了擔憂，輕輕地摟了一下她，試圖開導(dǎo)說：
“幺兒，能告訴爸爸，你為什么要見他嗎？你之前說過，你不認識他的？”
韓暖猶豫了一會兒，抬起頭說：
“我覺得我和他——可能以前就認識，也可能有過——聯(lián)系。您知道的爸爸，以前的事，有些——我想不起來了?！?/p>
韓父馬上記起了阿婆要帶暖暖回茶山招魂的舊事來。
——在那年的西貢地震中，女兒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呢？他不得而知。
難道真如阿婆所說的，幺兒丟魂了嗎？
他現(xiàn)在甚至有些相信了——不然，暖暖為什么會丟了一些記憶呢？怎么連自己手鏈的去向也記不起來了呢？
——手鏈！
對！韓父眼前一亮。
“幺兒，爸爸想起一件事兒！”
“什么？”
“我好像——也見過那個男孩子?！表n父一臉認真地說。
“怎么？”韓暖心下一驚，馬上急切地問，“在哪里？什么時候？”
“我記得好像是——西貢地震的那年，在翡翠湖畔。”
韓暖心里又吃一驚?！鞍职?，你快說！”
“你還記得你來廬城的那一次嗎？我說的是西貢地震之前的那一次。”
“我以前就來過廬城嗎？”她完全不記得了。
“來過呀！怎么，你忘記了？”韓父詫異地問。
“爸爸，你快說！”她催促道。
——難怪一走進廬城，就覺得這座城市里有種熟悉的氣息呢。暖暖心里似乎恍悟了。
“你跟阿婆說要來廬城看望我和你媽媽，后來我們才知道，你是來見一個——什么同學(xué)還是朋友的?！?/p>
“哦？”
什么樣的同學(xué)或朋友呢？竟讓我不遠千里來見他（她）？
韓暖來不及深入琢磨，急切地說：
“爸爸，您接著講吧?！?/p>
“那一次，”韓父繼續(xù)說，“你在翡翠湖落水了。我記得——”
“落水了？”暖暖心里一駭。難怪經(jīng)過翡翠湖畔時，她總有種濕淋淋的感覺，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嗎？
“嗯。等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jīng)被人救起來了?！表n父努力地回憶著，“我記得后來，你媽媽問起過手鏈的事兒，當時你手腕上就只戴著一只?！?/p>
“哦哦——”韓暖應(yīng)著，不禁疑惑地問，“可是爸爸，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誰？”
“那個男孩子呀！”
“哦哦，”韓父解釋說，“我只是覺得，那個男孩子跟曾經(jīng)救你上岸的那個人——很像！”
很像？暖暖心下一驚。
——是他嗎？會是他嗎？
“我不是很確定，時間太久了！”韓父進一步描述著，“我記得救你上岸的那個男孩子——也是戴著眼鏡的，還有他的身形，跟剛才那個男孩子——的確是很像——”
“爸爸——”
“幺兒？你怎么了——”韓父沒有說下去，吃驚地看著女兒。
“我想——找到他！”
韓暖心里難過得不行，思前想后，覺得因為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可能錯過了一個舊相識。
“幺兒……”韓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爸爸——”何時，暖暖已經(jīng)激動得熱淚盈眶了。
韓父看著心疼，在眾目睽睽之下，忍不住憐惜地將她摟進了懷里。
“不管是不是他，不管他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韓父輕聲撫慰，“找到他！爸爸支持你！”
“嗯?！迸诟赣H的肩膀上點了點頭。
可是，去哪里尋找呢？她心里一片茫然。
“只要他還在這座城市里，幺兒，就一定可以找見的！”
她猛然從父親的懷里鉆出來，滿懷敬愛地看著他——爸爸這樣堅定的話語，讓暖暖的心里豁然開朗了。
“謝謝爸爸！”
韓父微笑著，和藹地看著她。
“幺兒，我們——回家嗎？我們已經(jīng)在這兒——站了很久了?！?/p>
“哦——”韓暖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人來人往，有些羞澀地點點頭。
“嗯嗯?！?/p>
韓父欣慰地說：“走！我們回家！”
“回家?！?/p>
父女二人肩并肩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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