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星宇這邊剛料理妥當,余念夏指尖凝聚幽藍魂力劈開空間裂縫,足尖點地躍入那片懸浮著瑩白光點的夢幻天堂。
踏入領域的剎那,她睫毛忽地被柔光鍍上一層細碎金光,抬眼便見兄長楓秀斜倚云榻,掌心正托著嫂子白玲軒的手細細摩挲,兩人鼻尖幾乎相觸,連周圍星芒都似浸了蜜糖般黏膩。
單身多年的余念夏太陽穴突突直跳,指甲狠狠掐進掌心才忍住沒當場祭出靈器。
她踩著云絮大步逼近,腰間空間戒指隨動作輕晃發(fā)出清脆聲響,胸腔里的悶氣幾乎要沖破喉嚨:“兄長大人好興致!”
“我在下界跑斷腿收拾爛攤子,您倒在這兒和嫂子上演神仙眷侶?”
尾音揚起時,她刻意加重“爛攤子”三字,指尖無意識卷住垂落的發(fā)絲用力一扯。
“她又闖了什么禍?”
白玲軒如被蟄般彈起,膝頭壓皺的云紋錦毯簌簌滑落,指尖緊扣楓秀手腕的力道大得幾乎要掐出血痕。
她耳尖泛著薄紅,美目圓睜時睫毛劇烈顫動,連身后懸浮的星辰都跟著晃了幾晃。
余念夏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喉間滾過一聲悶哼,屈指敲了敲腰間戒指:“還不是龍星宇那家伙陰魂不散?!?/p>
“天天堵在小皓晨學堂門口送靈果,今兒個倒好——”
她忽然頓住,指尖煩躁地繞著發(fā)尾打轉(zhuǎn)。
“偏生讓他撞見門笛帶欣怡執(zhí)行暗影任務。”
“那丫頭倒好,人家問兩句就竹筒倒豆子,把魔族生父的事兒全抖摟出來了!”
說到最后半句,她猛地提高音量,袖中暗器貼片應聲彈出三寸,在柔光中泛著冷冽銀光。
余念夏指尖抵著衣角輕輕打圈,眼尾斂起的弧度似有若無,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卻帶著幾分篤定:“不過,我以白雪的身份尋到龍星宇說明原委,給玥兒杜撰了個魔族生父的身份,總算是將從前的破綻圓上了?!?/p>
“兄長如今除了白修的身份,又多了個月宿的名頭,日后行事可得把馬腳藏得更深些?!?/p>
楓秀如遭雷擊般定在原地,睫毛劇烈顫動兩下,嘴角不受控地狠狠抽搐。
面對這憑空多出的身份,他心底的無奈翻江倒海,喉間滾了幾滾話又硬生生咽回去,最終只化作胸腔里一聲悶重的嘆息。
沉默良久,楓秀才啞著嗓子開口,聲線里浸著化不開的無奈:“阿念,我已有了人族風凌和白修兩層身份,你這又給我扣了個月宿的帽子?!?/p>
余念夏挑眉,雙臂交疊抱在胸前,指尖一下下敲著肘尖,語氣淡得像是在說旁人的事:“兄長若不愿擔這身份,我自可尋其他魔族來演這出戲?!?/p>
“只是玥兒若管別人叫爹——”
她尾音陡然揚起,似笑非笑的目光釘在楓秀臉上,眼底流轉(zhuǎn)的狡黠幾乎要漫出來。
楓秀瞬間慌了神,兩手忙亂地連連擺動,面上急得泛起薄紅:“不不不,阿念,無需勞煩其他魔族,這月宿我當?shù)眯母是樵?。?/p>
他在心底暗暗磨牙,開玩笑,寶貝女兒那聲“爹爹”比千金還貴重,平日里自己連聽三句都難,豈能便宜了旁的什么阿貓阿狗!
余念夏指尖勾著袖口輕輕打旋,眼尾揚起的弧度裹著狡黠,唇角那抹得意的笑幾乎要漫出來——自家兄長大人又被她拿捏得妥妥帖帖,這成就感簡直能讓她在原地蹦個高。
白玲軒指尖抵著眉心緩緩揉動,精致的眉峰擰成細川,眼底不耐如潮水翻涌:“這龍星宇到底是沾了什么黏合劑?跟陰魂似的甩都甩不脫?”
楓秀瞳孔驟縮,眼底殺意如出鞘利刃寒芒畢露,食指沿著咽喉緩緩劃過,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要不讓阿難去了結(jié)了他?”
這話雖是問句,尾音卻沉得像是墜了塊冰砣子。
白玲軒斜睨他一眼,眼風里三分斥責七分無奈:“楓秀,你做事能不能過過腦子?龍星宇再差也是小皓晨生父?!?/p>
“你若殺了他——”
她頓了頓,指尖重重敲了敲桌面。
“讓皓晨以后怎么在人前人后抬起頭?”
楓秀立刻堆起笑,身子往前傾了傾,語氣軟得能擰出水:“玲軒,我就嘴上跑個火車!”
“跟你逗著玩呢,我哪能真犯渾?”
他笑得眉眼彎彎,可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卻蜷成了拳,掌心全是冷汗——天知道他方才心里多認真。
事實上,楓秀對龍星宇的殺意早就在心底燒得噼里啪啦。
方才那試探的話,不過是想探探媳婦兒的底。
只要她輕輕點個頭,他能立刻讓龍星宇從這世上蒸發(fā)——至于后果?
他護得住皓晨,更護得住白玲軒,有什么可怕的?
當然,以他的手段自會將痕跡抹得干干凈凈,如同深夜掠過湖面的黑影,連波紋都不會多留一道。
正如白玲軒所言,楓秀放任龍星宇在眼皮子底下蹦跶至今。
不過是看在外孫龍皓晨的面上——那孩子眼里裝著星辰,他不愿讓塵埃迷了那雙清澈的眼。
余念夏指尖叩著桌面的力道忽然加重,指節(jié)因用力泛出青白:“兄長,龍星宇這條命我早想捏碎,但他絕不能死在魔族手里?!?/p>
她忽然抬頭,目光如刀般剜進楓秀眼底,“你我若沾了他的血,日后如何面對小皓晨?”
她深知兄長掌心的刀刃能劈開混沌,但更清楚有些血,一旦染上就會灼傷至親之人。
楓秀垂眸盯著杯中晃動的茶影,良久才沉沉點頭——妹妹的話像根細針扎在心頭,雖輕卻精準。
“不過——”
余念夏忽然捏緊杯沿,指腹摩挲著釉面凸起的紋路。
“讓玥兒跟著門笛歷練這事,是你點頭的?”
她忽然抬眼,眼尾揚起的弧度裹著鋒芒。
“你可知那家伙看玥兒的眼神……比毒蛇吐信還黏膩?”
楓秀如遭雷擊般猛然愣住,指尖在袖口紋路上無意識地來回摩挲,蠟黃的燭影在他眼底碎成一片光斑:“不是你說要撮合門笛和玥兒嗎?”
他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干澀,指腹碾過案幾邊緣的雕花。
“我琢磨著是自家妹妹的心意,才特意給那小子刨了個和玥兒獨處的空子?!?/p>
余念夏拍案而起,茶盞在桌面跳起半寸高,琥珀色茶湯晃出細密水紋:“哪個嚼舌根的說我要牽這根紅線?”
她杏眼圓睜,目光如淬了冰的銀針射向楓秀。
“是阿寶那張破嘴又在亂傳吧?”
楓秀端起茶盞輕吹浮沫,指節(jié)卻悄悄將茶盞往陰影里推了推:“阿寶說,是你給門笛支的招,讓他使盡渾身解數(shù)攻略玥兒?!?/p>
他指尖敲了敲桌沿,燭火在瞳孔里晃出狡黠的光。
“放屁!”
余念夏猛地起身,寬大的衣袖帶得燭臺劇烈搖晃。
“那混小子跟塊狗皮膏藥似的黏在我書房門口,堵得我連奏疏都批不了?!?/p>
“我被纏得腦門子疼,順口胡謅兩句打發(fā)他,怎么就成了我給他們做媒?”
她越說越氣,指甲幾乎要摳進掌心——回頭定要讓阿寶去魔淵礦坑搬三個月玄鐵礦,好好治治他的碎嘴病。
白玲軒指尖摩挲著青瓷杯沿,茶霧氤氳中揚起半抹淡笑:“依我看,門笛這小子倒有幾分膽識?!?/p>
她眼尾微挑,將茶盞輕輕擱在案上。
“星魔神座下第一繼承人,論身份倒配得上玥兒這顆掌上明珠?!?/p>
燭火映得她眼底泛起柔光。
“再說了,男小兩歲賽金寶,真要成了,倒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金童玉女?!?/p>
楓秀嘴角抽搐著扯出個無奈的弧度,指尖用力揉著眉心道:“媳婦兒,你這紅線牽得比魔族迷宮還繞,上次還說玥兒該配阿難呢!”
他盯著白玲軒眼底跳動的燭火,語氣里裹著三分縱容七分頭疼——自家夫人看人的眼光,怎么總在“刀客”和“謀士”之間反復橫跳?
白玲軒指尖碾著茶盞邊緣,忽然發(fā)出一聲輕嗤:“阿難?”
“那老小子的歲數(shù)夠給玥兒當三輩祖宗了。”
她望著窗外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的樹影,聲音陡然放軟。
“再說了,那孩子整日跟刀槍劍戟打交道,連朵花都能看成兵器譜,哪懂什么情情愛愛?”
“可總不能因噎廢食吧?”
余念夏擰緊眉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的軟肉。
“嫂子,我不是要棒打鴛鴦。但這世道……”
她忽然抬頭,目光如炬地盯著白玲軒。
“總得找個把玥兒當眼珠子護著的人,而不是拿她當棋子的貨色?!?/p>
白玲軒的嘆息聲混著茶香漫出來,指尖重重按在青瓷鎮(zhèn)紙上:“真心換真心?我和你兄長能從尸山血海里殺出個白頭偕老,那是踩了多少狗屎運。”
她忽然笑了,眼底泛著母性的柔光。
“但咱們玥兒生得像琉璃人兒似的,總該遇上個同樣干凈的靈魂?!?/p>
楓秀看著兩個女人你來我往地掰扯,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能在戰(zhàn)場上單手捏碎敵方將領的頭骨,卻對這兩個為侄女婚事操碎心的女人無計可施。
忽然,他指尖一動,悄悄摸向腰間刻滿魔紋的傳訊玉簡——不管門笛是哪路牛鬼蛇神,總得先過了他這關才行。
畢竟在他眼里,自家小丫頭的婚事成全是小事,但若誰敢讓她掉眼淚……他摩挲著玉簡邊緣的倒刺,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那就讓整個魔族暗衛(wèi)陪那人“好好玩玩”。
作為在情場摸爬滾打數(shù)十載的「老江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兩情相悅這事兒,概率堪比魔族禁地開出冰藍色蓮花——千年難遇,可遇不可求。
“孩子們的緣分輪不到咱們瞎操心,你瞧小皓晨那小子,不就硬生生‘撞’上了采兒?”
余念夏指尖輕叩白玲軒手背,觸到對方掌心那層薄繭時,眼底掠過一絲痛楚——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印記,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灼人。
本想再寬慰幾句,卻在瞥見窗外樹影婆娑時突然沉默。
一個連魂都賣給了孤寂的單身魔,哪有資格勸別人相信愛情?她狠狠咬住舌尖,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想立刻逃離這個滿是恩愛酸臭味的地方。
匆匆向兄長交代完偽裝新身份的事宜后,余念夏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實在沒勇氣繼續(xù)留在這兒,看那對璧人眉目傳情,徒增自己「孤家寡魔」的凄涼感。
然而,當她氣喘吁吁趕回居所時,眼前景象讓她瞬間定格——白玥與門笛并肩立在檐下,少女眼尾含春,望向門笛的目光柔得能融化千年玄冰,唇角梨渦里仿佛盛著整片星空的璀璨。
而那個平日里冷得能凍死人的星魔神繼承人,此刻竟像被抽去了所有棱角,微躬著身子,指尖捏著片楓葉絮絮而談,泛紅的耳尖與記憶中揮劍斬敵時的鐵血模樣判若兩人。
余念夏嘴角狠狠抽搐,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前,像護崽的母獅般將白玥拽到身后,長臂一伸便將門笛推得連退半步:“門笛!今兒必須把話給我講明白——”
她叉著腰瞪著眼前的青年,指尖幾乎要戳穿對方鼻尖。
“你到底看上阿玥哪點?敢說半個字假話,我立馬讓阿難把你扔進魔淵喂骨蟲!”
門笛正為對楓秀許下的承諾而輾轉(zhuǎn)難眠,余念夏這一嗓子,恰似一把鋒利的匕首,硬生生捅破了橫在他與白玥之間的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
“門笛組長……喜歡我?”
白玥猛地轉(zhuǎn)身,發(fā)梢掃過余念夏手背,眼底漾起的驚詫如同湖面驟起的漣漪。
她望著門笛耳尖的緋紅,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裙角——那是她從未敢奢望的答案。
“他看你的眼神跟黏合劑似的,能從屋檐粘到門檻,你居然沒察覺?”
余念夏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白玥腰眼,目光掃過門笛僵直的脊背。
“我說你這丫頭,感知力在戰(zhàn)場上挺敏銳,怎么到了情場上就跟塊木頭似的?”
“玥公主……”
門笛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緊張,指尖掐進掌心才勉強穩(wěn)住聲線。
“您或許不記得了,我是當年那個被您從亂葬崗救下的混血兒?!?/p>
“是您給了我一塊黑面包,是您用披風裹住我凍傷的腳踝,是您教會我——”
他忽然抬頭,眼底翻涌的熱浪幾乎要灼穿暮色。
“人魔混血也能活得像個人樣?!?/p>
白玥聞言輕輕吸氣,記憶如潮水般漫過心岸。
那個蜷縮在廢墟里、渾身血污的小男孩,此刻竟已長成肩寬背厚的青年。
她望著門笛眉骨處那道淡疤——那是當年為護她擋刀留下的印記,忽然展顏一笑,梨渦里盛著十年前的月光:“原來是你啊……當年那個連劍都握不穩(wěn)的小哭包,如今竟成了星魔族最年輕的組長?!?/p>
“您錯了?!?/p>
門笛突然單膝跪地,指尖觸到白玥繡鞋上的珍珠串。
“我的每一次揮劍,每一次進階,每一道傷疤——”
他仰頭望著她,瞳孔里燃著赤誠的火。
“都是為了能站在您身側(cè),替您擋住哪怕一縷風、一粒沙?!?/p>
白玥指尖微顫,忽然伸手拂過他眉骨的疤痕。
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的哭聲仿佛還在耳畔,而如今這個男人的眼神里,藏著比星空更璀璨的執(zhí)著。
她忽然輕笑出聲,裙角在夜風里揚起溫柔的弧度:“傻孩子,你從來不是依附他人的藤蔓?!?/p>
“你看——”
她抬手指向天際劃過的流星。
“你早已是能自己發(fā)光的星子了。”
她當初救下門笛,只是順手而為,門笛的處境讓她想起了曾經(jīng)在學校教書日子里的那些孩子,所以她才會插手而已。